祝姑娘今天掉坑了没(1078)

卓珏道:“这里是梧州会馆。”

赵苏接过他递过来的酒,一饮而尽。几人一番嘀咕,都认为卓珏所言极好,又公推了赵苏将这个意思明确无误地说给祝缨。不管别人怎么样,他们是愿意继续跟着祝缨干的。

赵苏对卓珏道:“我怎好掠人之美?明天落衙后,我陪你去拜见义父,为你敲敲边鼓。”

卓珏大喜:“多谢大人。”

“我可称不得大人,你是顾同的半个学生,在你面前端架子,他是会骂我的。”

卓珏笑道:“您也是我的半师呢。”

赵振凑了过来:“我呢?我呢?”

卓珏痛苦地别过了头去。

……———

赵苏与卓珏约好了去找祝缨,哪知第二□□上又出事了。

前线有了捷报,无论冷侯等人如何提醒,原本紧张的气氛还是松懈了下来。朝上又打了起来。

祝缨没想到自己也能被当面质问。

此时,御史台的王大夫已经很难控制住手下的所有御史了,连御史都分了两派,余清泉是王云鹤徒孙,郑川是郑熹的亲儿。单这二人就很让人头疼了,其他的人也别有心思。从来朝廷上打架,都少不了御史的身影,有为公也有为私。

因此一听到有人出列要弹劾的时候,王大夫后背一紧,慢慢地回头往下面望过去。

一看之下,他又放松了。这次出来要弹劾人的不是御史!王大夫露出了一个轻松的微笑。

出列的是左赞善大夫。这是一个东宫官,这下轮到太子紧张了——他事先并不知道会有这件事情。他看向冼敬,却见冼敬微微地摇了摇头,可见冼敬也不清楚。

左赞善大夫是要参的祝缨,说他袒护了之前一个犯官,而这个犯官是郑家的“故吏”。说此人“其罪昭昭”,细数了八大罪状,最后只是罢职了事。分明是循私了,是因为他们都系出郑党门下,彼此袒护。现在有证据,祝缨之前拿了两个官员,办得就比较重。

他提的这两个官员,都是号称抑兼并,实则从中渔利的。比较起来,并不比郑侯故吏更过份。

冼敬暗骂此人是猪:这事儿参不了祝缨,哪怕参下了,来个别人当大理寺卿恐怕更麻烦!

皇帝问祝缨:“你可知此事?”

“臣不知。”

左赞善大夫冷笑道:“祝缨号称明察秋毫,如何不知?”

祝缨对皇帝道:“若如彼所言,罪恶昭昭,该是满朝皆知才对!这么多年以来满朝皆知而无人言,满朝都是皇帝的贼!只有这一位大忠臣了!罪恶昭昭是吧?谁知道?知道为什么不说?来,大臣都在这儿了,你是想我从前往后问,还是从后往前问?”

卫王轻咳一声,道:“大理莫动怒,只说眼前事。”

“那我只讲证据!我查到的,都按律判了!并无违法之处。若有其他的证据,陛下让我查,我就去查,绝不连坐,绝不构陷。无论对谁。”

“若有实据……”

祝缨道:“大理寺会复核的!拨乱反正,正是大理寺的职责。朝廷现在堕落至此了吗?朝堂论案,既不知有大理寺、刑部,更不知道还有‘反坐’一条吗?啧!”

左赞善大夫道:“你知道世间还有公道吗?”

郑奕道:“你还要公道呢?就是对你们太好了!宽慈还成了罪过了!照你的说法,刚才你提的两个人,鱼肉百姓、欺凌士绅、动摇人心,杀了也不为过!怎么有脸活在世间的?!”

太子出面喝道:“当廷吵闹,成何体统!不说军国大事,倒翻些无聊旧账,朝廷大臣,该知道轻重缓急!”

皇帝让御史台会同大理寺再核实一下,王大夫看了半天别人的热闹,没想到这事儿最后还是落在了自己的头上!只得出列应声。

祝缨道:“案卷都在大理寺,回头我带给您。”

王大夫苦着脸点头。

皇帝清了清嗓子,问道:“说到军国大事,使忠武军备边,如何?”

王云鹤道:“忠武军新练成军,恐还不能上阵。”

皇帝却说:“不上阵,永远都是新军。”

太子、卫王都表示了赞同,皇帝便命忠武军也开往前线去。

…………

下了朝,祝缨带着卷宗就去了御史台。

王大夫亲自相迎,道:“你亲自来了?就那么回事儿,心知肚明的!哎哟,如今咱们都被架在火上烤喽!两边都不想得罪,哪知是两下都不讨好,不知道哪一天就因不够偏帮,就被人给放逐了。”

祝缨道:“随便!我只凭自己的心罢了!您这两不相帮,能坚持多久呀?”

王大夫苦笑一声:“要是王相公能及时收手就好了。”

“您不拦着?”

“他也是一片好心,也是该管一管了。只是……”

祝缨明白,王大夫也是“抑兼并,但别动我”,只要王云鹤做得别太狠,他倒也愿意承受一点损失,但是不能多。

王大夫道:“还是说一说咱们这个吧。”

祝缨道:“我有什么好改的,我断的就已经是最明白的了。”

王大夫道:“我自是信你的,不过……”

祝缨道:“不过,查清实情不难,难的是断案。断案不止是看案子,对吧?可您看看眼下,有一就有二,我绝不认错!我才不受这个气呢!再说了,改判了这个那个不服,又要闹,越闹越大,没完没了!”

王大夫道:“是啊!咱们就别火上浇油了。”

两人达成了共识,这案子断得没毛病,并没有私纵之嫌。祝缨道:“您具本,我联署。”

王大夫道:“好。”

祝缨回到大理寺,被以施季行为首的官吏们拥簇着升堂坐下。施季行道:“当时的案卷我们都看过了,没有偏颇之处。”对郑府那位故吏或许略抬了一笔,但是证据是查得清楚的。不存在抹去某些罪证的事。如果有偏私,就是告诉他们可以“赎买”,并且大理寺也没折磨人。

那时候,朝上气氛还不紧张,祝缨办一些郑熹亲近的人,她咬死了,郑熹也就笑笑。放到现在估计不能这么轻轻就过了。

林赞道:“这样的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王相公在想什么?”

祝缨摆了摆手,道:“要是能猜到,我就做丞相去了。”

林赞哑然。

祝缨道:“大理寺,照旧。”

“是。”

……——

落衙后,赵苏约了卓珏,两个人一同往祝府去。二人知道了朝上的事情,都有些生气:这是逼人站队吗?

卓珏道:“情势越发的难了,便是两位相公容得下大人置身世外,他们手下的人也不会让大人袖手旁观的。不是盟友就是敌人!”

赵苏道:“只怕两位相公也……”

将近祝府,却见一队人已在门上了。祝府大门打开了,祝缨亲自迎了出来。赵苏一拉卓珏,两人没有贸然上前,闪身躲进了门房里。

冼敬与太子的内侍郝大方两个人押着一车财物,代表太子来安抚祝缨。

郝大方道:“殿下说,今日之事并非殿下之意,大人受惊了。”

冼敬也说是左赞善大夫自作主张。

祝缨笑道:“在朝上站着,谁能不被参?两位相公都挨过,难道我挨不得?哪有我被参了,殿下反而挂心的道理?”

话说得漂亮,又给郝大方送红包,郝大方也接了。

冼敬等送走了郝大方,才对祝缨说:“你在郑党陷得深,袖手旁观就是叛徒,你的日子可是会很难熬的。可是江山社稷、黎民百姓还是有份量的,你有良心就会痛苦。何必自苦?”

祝缨道:“这才哪儿到哪儿?我只要效忠天子,总有我一条活路,您说是不是?”

冼敬道:“独木难支,你好自为之啊!”

祝缨笑道:“明白。”

冼敬也不知道她明白了什么,祝缨是注定无法置身事外的,不是吗?一直以来他都认为祝缨是个聪明人,但祝缨的出身放在那里,要么彻底的背叛,要么就死心塌地。这样一来,他们也好有个应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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