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姑娘今天掉坑了没(1111)

一番讨价还价,小冷将军又想找郑侯讨个情,再多要一点马匹——这个祝缨是死活也不肯多批的。这个时候用马都很紧张,小冷将军多了,别的人要用的就会少。

小冷将军没能见到一个健康的郑侯,一见郑侯这样,他也不敢再闹了。回头写了信回来给冷侯讨主意。

他因正事耽误了,所以消息晚了几天。

其他没那么忙的人,比他更早发现了郑侯的健康状况。

军中将校,有不少是勋贵家出身,往家里写封信、顺便送个信都不用自己派家仆,甚至可以借着公文驿路的便利回京。这样送信的勾当,当年祝缨在福禄县的时候就与京中的郑熹使用过。

冷侯嘴严,但这么多的人,总有嘴不严的。便是想嘴严,一听郑侯“可能”病了,也要担心自家人,要打听打听消息,与相熟的人商议对策。

消息捂不住了。民间一丝风声也没听到,对于冷侯等人却不是秘密。

冷侯对郑熹道:“你虽做了丞相,也不要卖弄聪明!你爹好好的,自然能够镇得住军中,让闭嘴就闭嘴。他一旦病了,你猜那些人会不会再老实听话、令行禁止?”

郑熹离席起身,向冷侯长揖:“还请叔父教我。”

冷侯略拿了一下乔,也扶起了他,道:“说不得,顶好是郑侯能够痊愈,否则就要做好准备。得想好怎么对陛下说。王云鹤又病了,诶,明日咱们一同面圣。”

两人商议了一回,次日,冷侯也正常地上殿了。

他们二人计划好了早朝之后要面圣说一说郑侯的事,岂料没等到散朝,便有御史出列,称听闻京中有流言,道是郑侯疾病。

殿上所有人的目光先看了这个御史,这是一个很年轻的人,三十上下,挺拔站立。再齐齐看向郑熹,王云鹤病假,他是朝上唯一的丞相。

郑熹把这个御史给记在了心里。

然后不慌不忙地出列,对皇帝道:“前线胶着,军情瞬息万变,想是讯息不通,臣至今没有收到这样的消息。”

皇帝道:“遣使去问。”

“是。”

有这一件事,旁的事都显得不那么重要了。很多人心里都闪过了一个念头:郑侯多大年纪了?此番出征还能活着回来了吗?

太子也有这样的担忧,散朝后他留了下来想与皇帝聊一聊,不想郑熹、冷侯也留了下来。皇帝正想问战事,便将三人唤到近前,问道:“据你们看,此次战事如何?”

太子尚未开口,郑熹当地一跪:“陛下,臣父实染风寒。”

皇帝“诶”了一声:“你不是说……”

郑熹眼睛微红,抬头看着皇帝,诚恳地道:“陛下,那是在朝上。一旦谣言传播开来,人心军心还能稳么?到时候不败也要败了。这样紧急的时刻,岂有自己泄气的道理?纵然要处置,也要悄悄的办呀。臣恨不得亲自过去侍奉父亲!可也只能强忍不安。”

冷侯也跟着说:“是这个道理。胡骑来去如风,一旦松懈,必为所乘。”

皇帝问太子道:“你看呢?”

太子想了一下,道:“郑相公所言有理。不如暗中派一御医。”

皇帝道:“可,你们去办吧。”

郑熹忙代郑侯谢恩,匆匆去安排。

冷侯本以为皇帝会留他咨询,不想皇帝丝毫没有这样的意思,只得与郑熹一同出来,殿中于是只剩下天子父子二人。

太子等人走远了才对皇帝道:“他们隐瞒这消息,只怕半是为公、半是为私。”

皇帝被这些大臣搓磨了几年,也磨出了些眼光,道:“当然啦。不过呢,只要能一败而胜,使胡人不敢南下,也就容他了。”

太子道:“是否……下令北地官员……探病?”

皇帝道:“让祝缨去看看吧,这人,就是太单纯,要做事就一门心事做事,也不在旁处用心。”

太子总觉得祝缨是个有城府的人,也不知道他爹是怎么得出一个“祝缨单纯”的结论的。不过祝缨办事确实让人放心,太子便也不反驳了。

太子却是有另个想法想对父亲说的:“阿爹,设若郑侯有个万一,郑相公就要丁忧了。如今王相公也病着,政事堂不能没有人,是不是补一个?”

皇帝道:“你看谁合适?”

太子道:“儿年轻,也看不准,还是要阿爹定下的。只要能做事就好。顶好不要乱哄哄的就知道吵架。”

皇帝深以为然:“唉,刘、施二位要是还在就好了。罢罢!就窦朋吧。”

太子想了一下窦尚书,好像也没什么不妥的,除了不是那么的夺目,守成倒也能做得。他道:“只要合阿爹的意就好。”

皇帝道:“身为天子,怎么能够恣意而为?是要合适治理天下。你要记住啊!不可随意胡来。”

太子恭敬地领了训。

郑熹这里选派了御医往北送,这里又派了信使找祝缨。

……——

郑熹把御医送走,同时又写了封长信给祝缨,托她留意照顾一下郑侯。如果可能,对中军大营也再多上心,协助郑侯办一些事,尽量隐瞒消息。如果有“万一”,提前送一消息回京,他好准备。

御医上路,郑熹便召来了温岳。

温岳丁忧在家有些日子,眼见出孝,该安排上了。

郑熹更不废话,问温岳:“你的本事,还没落下吧?”

“不敢懈怠。”

“好,你去大营报到吧!”

温岳忙问:“那禁军?”

“我安排别人。你到了军前,戒骄戒躁,要谦逊谨慎,敢于担当。如此一来,才好谈以后。”

温岳试探道:“君侯……”

郑熹道:“但愿只是微恙。你到了那里,与子璋会面,他是个念旧情的人,必会照应人的。他于军事不甚了解,你要与他好好相处。”

郑熹想得很周到,祝缨身份勉强够了,且是个管补给的,拿捏住了前线的将士,可以比较好的执行郑侯的安排。但是其他方面,想必是不如温岳一个祖上就混行伍的人。趁着郑侯还在,接下来还有祝缨照应,把温岳送上去,立功,受赏、升职。

慢慢通过温岳继续掌控军中的部分势力。

温岳忙答应了。

郑熹动作很快,温岳在御医后面也跳上了北上的大路。

郑熹寻思着,自己的安排应该很周到了,剩下的就看天意。环顾四周,只见政事堂里唯有他一人,竟生出一点点寂寞的味道来。

忽然有点想王云鹤了。

一声通报打断了他的思绪:“相公!王相公来了!”

郑熹的目光砸在了通报的书吏的身上,将这书吏看得一个哆嗦:“相、相公……”

郑熹收回了目光,正一正衣冠,疾步出迎。却见王云鹤被两个书吏搀着,正往政事堂走来。他快步走上前去,挥开一个书吏,亲自扶着王云鹤:“您还病着,怎么亲自过来了?”

王云鹤缓缓地道:“我听说,朝上不太平。”

郑熹面带忧色:“传闻家父微恙,已派人去看了,但愿不要误了战事才好。”

王云鹤看一眼他,郑熹的目光不避不让。

王云鹤道:“你是怎么想的?”

“临阵换将是大忌。”

王云鹤点了点头:“我知道,倒也是这么个道理。然而要防万一。主帅缠绵病榻,恐怕军心不稳。”

“是。”

王云鹤与郑熹进房交换了一下意见,王云鹤的意思,得派个副帅过去:“听郑侯之令,又可代郑侯出击。”

郑熹道:“您看,冷侯如何?”

王云鹤道:“现在能用的左右就那么些个人。承平日久,用进废退。只盼着这一场仗能让上下警醒些,能磨出几个可用之材。”

“是。”

王云鹤倒是个君子,自己虽病着,面圣的时候仍是建议保留郑侯,同时派出冷侯,并不曾借机要召回郑侯来养病。

郑熹也不得不敬佩这个胖老头儿,换了他,未必就有这样的心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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