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姑娘今天掉坑了没(1149)

“好。”

两人叙了一回别情,何京道:“当年只要办案就好,如今这些麻烦事哟~”

祝缨因盐州的事情,提醒他:“别嫌麻烦,现在麻烦些,总比闹到陛下面前强。”

盐州大小官员这回可不太好过关了。本朝底气还是有的,还没到把流民啸聚山林当成“寻常”不去斥责处分地方官的程度。

何京也答应了,两人又感慨一回前事,何京方才告辞。

到得次日,早朝之后何京就跟着祝缨往户部走去。

祝缨道:“您可真是一刻也不丢松呀。”

何京道:“早些将公务办完,也好出城去。”

两人到了户部,祝缨开完了晨会,何京就在一边看着,等到晨会开完,何京抢了第一个与祝缨核对赋税、预算之类。

两人有默契,何京的税给得足、来年的预算也不同祝缨讨价还价。祝缨问道:“还应付得来?”

何京道:“他们叫苦连天的,哪里是因为朝廷找他们要得多了?我年年括隐,也不耽误农时做工程。自然应付得来。”

他说着又是一叹:“不过是照猫画虎,跟在王相公身边的时候窥着一鳞半爪。”

祝缨把文书推给他:“画押。”

何京提起笔来写名字,“京”字才写到第二笔,外面传来一声:“太子殿下到。”何京手一抖,在纸上画了个瓜子的形状。

祝缨道:“一会儿再重写一份吧。”

与何京二人起身迎接太子。

太子见何京面生,问了一句:“这是?”

何京忙自报了来历,太子道:“良二千石。”

何京赶紧谦虚了几句。

太子又问祝缨:“我才从陛下那里过来,听说盐州有事,齐王要过去一趟?他一旦过去,供给充足吗?”

“多拨了五百士卒,粮草、衣甲等都在调拨了。”

“唉,我只恨不能为阿爹分忧,倒要年幼的弟弟奔波。天寒地冻,他很辛苦,还请一定要照顾他,不要有所短缺。”

祝缨道:“东宫有东宫的责任,藩王有藩王的差使,臣也会恪尽职守的。”

“您一向令人安心,但那是我弟弟,不免关切。户部派员往盐州去时,告诉我一声,我为他准备了些东西。”

“殿下待齐王一片爱护之意,想来齐王也能感受得到的。”祝缨说。

因有何京在,太子略说了几句就走了,书吏重新给何京誊抄了文书,何京重新画押,又与祝缨约定了应付完吏部,就请祝缨给他一个向导,他好去拜祭王云鹤。

何京之外,祝缨又见了几个刺史,这其中有何京一样痛快的,也有叫苦连天结果一文也不少交的,也有死活要明年再减一些的。单独哪一个都好应付,一个接着一个地来,总给祝缨一种“他们要造反吗”的错觉。

赵苏也很快忙完了祁泰的丧事,当晚就带着妻儿到祝缨府上去拜谢。

祁小娘子一身素服,脸色熬得青白,神态间却透着放松。苏喆已经回府换了衣服,坐在一边陪着。

祝缨听祁小娘子致谢,说:“都是自家人,客气什么?我不与你们客气,你们也不要与我客气。”

赵苏大方地应道:“是。”

祝缨道:“明天到户部报到。项乐我安排在了仓部,你么,先去度支吧,正好,盐州那里的事,你管起来。要出差时,也不能躲懒。动身前把家里安顿好。”又说祁小娘子要继续辛苦了。

祁小娘子有点哭笑不得,心道:您这是真没客气。她说:“您的安排必是最好的。您让他去,他就去。”

祝缨道:“不会让他吃亏的,只会让他受些累。小妹,陪陪你舅母。大郎,随我来。”

祝缨把赵苏带到书房,面授机宜,以督促转运粮草为名,看一看盐州的情况。

赵苏惊讶地问道:“齐王?陛下在想什么?天家兄弟,岂不又要相争?”

“不然呢?难道要把儿子养废?自己与兄弟打得头破血流,却是笃信自己的儿子会手足情深。”

赵苏道:“那也不敢让藩王染指兵权啊!”

“自家人比臣子危险,也比臣子可靠。”

“他心眼子怎么突然多起来了?”赵苏嘀咕一声,“以后不会太平了。您也得早做准备了,不止东宫与齐王。王相公虽然去了,冼詹事可还精神着呢。又有郑相公。眼下还算客气,等到图穷匕现的时候,恐怕双方都容不得您不偏不倚了,终究是要有所交待的。”

“什么交待?倚靠谁又信任谁?他们不是乔木,我们更不是丝萝,咱们可以更有志气一点。”祝缨说。

赵苏眼睛一亮:“是!”

“准备准备,动身前,东宫会有人找你的。”

“是。”

祝缨道:“去吧。”

赵苏走后,祝缨安静坐了一会儿,将接下来要做的事想了一遍,看了几页书才去休息。

次日朝会后,她不急着回户部办理公务,特意留到最后,求见皇帝。

第386章 明白

见到祝缨,皇帝的心情还不错,声音明显带着些轻松。

他甚至不等祝缨先开口,就问祝缨有什么事。

祝缨恭敬地说:“臣无能。”

皇帝惊讶地道:“发生什么事了吗?为何突然这么说?你若无能,还有谁是能干的呢?”

祝缨道:“臣竟不能使府库充盈。”

皇帝认真了一些,问道:“是因为北地免赋,还是有灾情?战事平息,花费会变少,一切都会好起来的。莫急,我不催你。”

祝缨轻轻地摇头,道:“臣算了一笔账,陛下请看。”

自从接掌户部,祝缨就开始盘账,前阵子才盘明白,然后是做预算。之前她只是管一个地方的事务,整个天下的情况她并不很清楚。近来与各地刺史打了些交道之后,发现情况比预想的还要差一点。

首先是气候没有先帝时好,然后是花钱的地方比先帝时还要多了。凭心而论,皇帝的家庭比先帝后期规模小多了,这一笔日常花销少了些。但是用兵、灾情减赋之类花得更多了。此外,接下来皇帝还有几个儿女都要开府、成家,这花费是另算的。

各地刺史,对朝廷还算忠心,粮也是缴的,数目也勉强合得上。

皇帝道:“这不是还可以吗?且过几年节俭的日子,过一阵子就好了。”

祝缨道:“这只是表面。”

底下的情况是,兼并已经在发生了。兼并是顽疾,权贵即使不以非法的手段,普通百姓遇到一次天灾,又或者家里顶梁柱生病死了,很可能就要破产,典当土地。立国至今近百年了,这个兼并,已经比较严重的。

盐州的流民事件,就是一个信号。

情况只会越来越恶化。

当然,朝廷还是能勉强维系下去的,京城还是歌舞升平。但也不能等到不能维系的时候再想办法,到那个时候就晚了。

皇帝到底读了些史书,认真地问:“卿的意思是?”

祝缨道:“都知道要抑兼并,只是不能急于求成。第一请皇帝坚定心志,第二要摸清各地的情况,第三要换上能干的亲民官,要会甄别。然后才能动手。否则就是朝中这个样子了。”

皇帝松了口气,道:“有道理。依卿之见,哪些人可以用呢?”

祝缨道:“臣年轻,资历尚浅,所知不多。请陛下暗中观察,徐徐图之。”

皇帝听进去了,道:“不错,整日火急火燎,显其威权的,不像话!”

祝缨与皇帝谈了一小会儿,她没有指望皇帝多么的英明、能够有一个可行的方案。

在王云鹤去世前的一段时间,皇帝就对“王云鹤主导的新法”兴趣不大了,王云鹤去世之后,他更是不提这件事了。没有一个领头的人主持这件事,整个朝廷层面,几乎停顿了。

得在郑熹起复之前,往皇帝的脑子里塞点东西。否则,这个皇帝不够郑熹玩儿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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