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姑娘今天掉坑了没(1160)

杜世恩心里盘算着,这一个人算是废了,得给公主府再派个人去。

姚臻也在琢磨,公主府少了人,得再挑俩倒霉鬼填这个坑。

安仁公主的事儿就算当场揭过了。

当即又有人出列,祝缨转头一看,好么,柴令远。

柴令远道:“公主犯法,尚且要贬黜家令、长史,余清泉自己也强抢民产,还天天在朝上狂吠要‘抑兼并’!贼喊捉贼!这是在戏弄陛下啊!”

陈萌瞥了他一眼,知道他的心思,没搭理他,余清泉不归京兆府管。甚至在心里觉得柴令远水平不够,你好歹加上一句“品行不端”呀!

余清泉那是在侵夺民田吗?不,他是抛弃了为天下苍生的信仰!他比安仁公主还可恶,安仁公主好歹不会说自己是君子。

告状都不会告的傻子!陈萌很瞧不上柴令远。

到了这个地步,余清泉就难救了。其时,朝上不少人家都有隐田,包括柴令远家,但这个时候是不能攀咬的。真攀咬起来,谁都逃不掉。

皇帝已经有些厌烦了,余清泉?一纸诏书贬出两千里。

皇帝旋即退朝,今□□上就没有好消息,讨厌!

陈萌还不肯放过他,紧跟着留了下来,又找上了皇帝。刚好太子、冼敬、骆晟等与窦朋一起留了下来。

窦朋是因为朝政,现在就剩他一个丞相了,天天得给皇帝汇报重大事项。报完了,皇帝通常没有什么好主意,报完就完事儿了,窦朋也就可以离开了。

太子、骆晟是来为安仁公主的事请罪的,冼敬是陪着太子的。

几个人依次跪在皇帝面前,说自己没有管好安仁公主。皇帝道:“我还不知道她么?你们谁能管得了她?起来吧,下不为例。”

一个公主,算不上大事。

陈萌等他们说完了,才上前一步,道:“陛下,臣经查证,安仁公主所抢民田非止一处,自陛下践祚以来,公主所占民田二十三家,共若干顷。此外,又迁民宅若干户,以建别府……”

算来算去,安仁公主这几年捞的好处可不少,尤其是王云鹤死后,她更是放开手脚了。

最后,陈萌情真意切地说:“先帝、陛下屡屡赏赐,公主犹不知足吗?落在不知情的人眼里,似像是皇家苛待了公主一般了。”

骆晟才爬起来,又跪了下去。皇帝看着骆晟,有些不忍心,道:“她是有这么个毛病。”

陈萌道:“还请公主退还所侵田庄。”

皇帝道:“刚才不是已经答应你办了吗?”

陈萌紧盯着皇帝:“刚才说的是一个案子,现在臣问的是全部都退还吗?陛下,您自己的江山、自己的百姓,您难道不怜惜吗?您要不在乎,那臣等也就不必在乎了。”

皇帝终于点了点头:“骆晟,这事交给你,要如数奉还。”

“是。”

陈萌终于不再告状了,皇帝道:“好啦,你们都做自己的事去吧。”

众人退去,皇帝的脸瞬间变了:“杜世恩!你亲自去安仁家!问她!我给她的还不够多吗?把她家里那个无用的奴婢杖毙,不用带回来了!”

……——

出了大殿,陈萌依旧神清气爽。

太子出言请他到东宫去:“要好好谢谢京兆,不是您提醒,任由事情发展下去,对公主的名誉也不好。驸马向来温柔,也不管安仁府里的事,长史、家令又空缺了,这二十三处是何处,告有多少,还请告知。咱们到东宫里详说。”

陈萌没有拒绝。

到了东宫,陈萌把自己搜集的长长的账单拿了出来,道:“都在这里了。不过,驸马能办得到吗?要不还是我来?”

太子也有些不忍心,道:“驸马一向谦恭有礼……”

陈萌反问了一句:“公主这些家业,将来会带到地下吗?还不是留给儿孙?享其利而不受其害,是吗?”

此言诛心,骆晟脸色惨白惨白的。

太子也不吱声了,骆晟坐立难安。陈萌就烦他这个熊样,更加不想理他。北地的事,陈萌都是知道的,白送给上司好处的事他懂。可是他陈萌不是祝缨,祝缨出身的原因需要受很多的委屈,陈萌不用。

当年自己的父亲,是不是也是这样走过来的呢?

陈萌也沉默了。

这时,冼敬说话了:“京兆说的都对,只是,有些事情不是直道而行就可以了结的。譬如公主的事,不免有人会想联想到东宫,这个,于太子清誉有损。以后还请……”

“这个是太子!是天下人所期望的储君,不是你们家厨房的锅架!专司为你们背锅!要点脸吧!”陈萌蹭地站了起来,指着太子大声说,“没追究你们损害东宫的名誉,你们倒还有脸说别人损害太子了!是太子教你们抢夺民田的吗?哪怕是太子自己做了,你们也要阻拦。你们已经累坏了王相公,还要累坏太子吗?”

太子出声劝道:“京兆,京兆!”

陈萌对太子道:“殿下,别什么错都往自己身上揽。江山压在身上已经很重了。心疼殿下的人,就该从源头上不给殿下生事!大臣守护殿下,可不是为了给别人擦屁股!”

骆晟又要跪下了,陈萌现在却不针对他,而是针对冼敬:“赏功赏能,也要你有功有能,你们干成什么露脸的事儿了?”

冼敬的脸也红了,道:“并不敢请京兆枉法,只想请京兆刚正处事之前,能知会一声吗?”就陈家,也收礼,也有许多的家产,怎么好意思说他们的?

陈萌更生气了,矛头又指回了骆晟:“我没告诉他吗?哦,你说余清泉?自己干了什么心里没点数吗?等着我上门求他守法呐?”

太子惊讶地看向骆晟:“怎么?”

骆晟的表情已经说明了一切,他也没想到陈萌就只给了一天的时间,要说服安仁公主是比较困难的。

太子道:“京兆息怒,此事是他们欠思量。京兆并没有错。”

陈萌气咻咻地又起伏了几下胸口,然后恭敬地对太子请罪:“臣失仪,请殿下降罪。”

太子也上前扶住他,称赞他是国之柱石。

两人客套了一阵,陈萌把账目留下,道:“公主要是不退还,我会帮她退的。”

说完,扬眉吐气地从东宫告辞而去。

太子面无表情地看着岳父和詹事,骆晟没有急智,冼敬深吸一口气,先向太子请罪,表示是自己没有处理好事情。

然后向太子献计:“为今之计,请殿下或太子妃,遣一内官,声势不必大,也不要太小,赴公主府,以东宫的名义,督促,哦,劝说。”

太子点了点头:“郝大方。”

…………

另一边,陈萌不知道父子二人都派了得力的宦官去给安仁公主添堵了,他被鲁太常拦了下来,请到太常寺去喝茶。

鲁太常做过陈萌的上司,现在陈萌品级反而比鲁太常高了,他在鲁太常面前还是保持了礼貌。

两人坐下,陈萌脸上看不同刚才生气的样子,带一点微笑地问鲁太常:“您这是……有事?”

鲁太常道:“没事就不能请你来喝茶了么?今□□上,你这是怎么了?”

害!就是有事才请他喝茶的。

陈萌道:“一个人,怎么可能左右逢源呢?左边也讨好、右边也讨好?索性哪个都不管,只管国法,只忠于陛下了。”

鲁太常道:“你看得分明就好,我就不多说了。只不过,别叫双方都视你为仇雠。”

鲁太常比了个手势,将拇指与食指一捏:“拿捏好分寸。”

陈萌客套的笑也淡了,口气诚恳了不少:“我从来没有想过做一个像王相公那样的人,我有自知之明,那条路以我的心性是很难坚持的。我有父辈打下的基础,做个差不多的官员就好。所以虽然敬重他,我从来没想模仿他。”

鲁太常点了点头:“王相公是吾辈楷模,确是常人难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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