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姑娘今天掉坑了没(1177)

祝缨又想到了姚臻,今天早上姚臻就点儿不太对劲,他这又是为什么呢?

……——

姚臻一脸严肃地跪在大殿前,凛然不惧。

杜世恩踩着重重的步子走了上前,弯腰道:“姚尚书,您明知道陛下不宜动怒,为什么还要气他?”

杜世恩气得要命,他可不想这么快就当蓝兴第二,这么快就滚出宫廷。宦官比所有人都希望皇帝好好的,谁让皇帝不好了,宦官比皇帝本人还要恨。

姚臻却不怕他,只说:“我只尽朝廷大臣的责任罢了!”

“你!”

姚臻轻哼一声,不再搭理,端端正正地跪着。

杜世恩忍着气道:“陛下才召了御医,并不想再见你,你请回吧!”

走就走!

姚臻从容起身。

杜世恩更生气了,道:“陛下有旨,姚臻目无君上,命其即刻出宫!非召不得再入!”

姚臻的脸色还是变了一下,杜世恩有些快意,正要催促,姚臻一转身,走了。

杜世恩哼了一声,小碎步跑到殿中——皇帝刚才被气得不轻,御医正在诊治,他得赶紧盯着去。

姚臻被赶出宫,也不急着回吏部了,现在回去也没有什么大用。

在各色的目光中,他一撞袍角,越走越稳。

很快,他就回到了自己家中,家人莫名惊诧:“您怎么这个时候回来了?”

这个时间是各衙司办公的时候。如果是在地方上,长官懒散一点,可能一天也没几个人去衙门应卯,但这是京城,大部分的衙门还得糊弄个半天、大半天的,在皇城内的各衙司更正规一些,全天有人。

吏部更是重中之重,吏部尚书是没有道理在上午回家的。

姚臻道:“这是在问我吗?”

家人将脖子一缩,不敢说话,躬着身将他迎入了府内。

姚夫人闻讯也步出后堂:“怎么回来了?是有什么忘了吗?”

姚臻露出些烦躁的样子来:“没事。”

“那……”

“近来让孩子们都老实些,约束下人,不许生事!”

姚夫人答应了,追问:“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你不告诉我,我可拿不准让他们怎么做呢!”

姚臻故作不经意地道:“我向陛下进言,请太子监国。”

姚夫人见他四肢僵硬,便知此事没有这么简单,道:“你……拿得准么?”

姚臻生气地道:“这是在质问我吗?”

姚夫人道:“如今你有事,正该全家同舟共济,无端向家里人发火是什么意思?太子监国,也不是什么大事呀!值得你这样?”

“妇道人家,知道什么?”

姚夫人气咻咻地回了他一个白眼,忍了。

姚臻却又忍不住了说:“陛下生气了,看来是不想让太子监国!都这个时候了,他还……真是的!”

“你没猜中陛下所想?”

“他那心思!”聪明人是猜不中的!姚臻腹诽。不过,这一试探倒是试探出来了。

“你也没与人商量一下,就这么鲁莽行事了。”姚夫人一面帮他脱了官袍换衣服一面说。

姚臻道:“你不知道!现在不提,以后就没机会啦!”

“怎么?”

姚臻却没有回答妻子,而是在心里又将盘算过了一遍。

李丞相自打做了丞相便开始大肆干预官员的任命,起先,皇帝潜邸派多任虚职,现在,他们开始将手往实职上伸。譬如户部,才因仓储等事腾出几个空位来,祝缨自己的人还没安排完,就被李丞相安排进了两个员外郎。

吏部受到的影响更大。以前只有一个穆成周,还是自己的副手,掰掰腕子也就掰了,反正那是个草包。

现在李丞相是丞相,且不是个纯草包,位置又比姚臻高,这就让姚臻非常难受了。

姚臻是半路出家投靠今上的,他本是先帝的人,一朝天子一朝臣,这几年都是左右腾挪赚来的!无论祝缨是怎么想的,帮他向今上“投诚”,他才能保住吏部尚书的位置。但是,祝缨背后有郑熹,又有鲁王谋逆时的功劳,姚臻没有!

这让姚臻很不安心。

吏部是六部之首,放到更大的范围来说,历朝历代,凡是管着授官的,都是最最要紧的部门。这样一个地方在他的手里,他又不是皇帝的铁杆心腹,皇帝不太放心他,他更要担心自己的“将来”。

与今上已经比与先帝疏远了一层,只是勉强握着吏部而已。等到了太子登基,就更远了,自己还能有什么前途?这是眼见的要被踢开。

与今上的缘份只能如此了,但是与太子,却是来日方长的。

现在是一个大好的机会摆在面前,提议了,皇帝同意,太子监国,他是首倡,算是投名状。皇帝不同意,他也表态了,太子那里有了好感不是?他估计,同意的面儿大。

哪知道皇帝这人,他就能不同意!

不过也不亏,姚臻想,太子已然坐稳东宫了,哪怕自己一时受到斥责,将来太子也会念着自己的好。

未来,宣麻拜相也未可知。

姚夫人见他眼睛都直了,伸手在他面前晃了晃,却见他一动不动。姚夫人将他牵到坐榻前,将人按到了榻上,任由他发呆。

姚臻发呆没多久,宫中又追出了一道旨意来——皇帝把他的吏部尚书给摘了,姚臻如今是无官一身轻了。

姚夫人眼前一黑,姚臻却勉强维持着镇定,他接了旨,却是一句软话也没有讲,只下令把府门一关,就窝在府里等着后续了。

……

吏部尚书被免,风波不小,尤其事关东宫。

窦朋急匆匆地赶到皇帝面前说情:“姚臻也是关心陛下,想请您安心静养吧……”

皇帝冷笑道:“他还是少关心我的家事!”

皇帝心中不承认在安排身后事,但手上却是没停。他正在琢磨着儿女的婚事,给儿女册封、开府。姚臻跑过来说:你别管了,让太子来吧。

他能忍得下去才怪!想当年,他的储君之位就是大臣们为他争来的,皇帝对大臣们从信任变成了忌惮:“你也要我将国事交给太子吗?”

窦朋当然不接他这个话,这屁话闻起来味儿就对。窦朋道:“吏部现在怎么办呢?穆成周干不了!”这一点他是非常坚持的。一个李丞相,比穆成周好些有限。

皇帝道:“少了一个人,就做不得事了么?!那吏部余下的这些人,平日都干什么?不能做事,就都黜了去!”

窦朋内心一阵疲惫,也不是很想同皇帝讲道理了,含糊地应道:“是。”

君臣二人有些相顾无言,穆皇后到了。

她平素是不大管前朝的事的,但是这一回与太子有关。一个小宦官目睹了一切,一道烟跑到了穆皇后面前,如此这般一说,将穆皇后惊出一身冷汗:“陛下说太子了吗?”

“没有。”

穆皇后到底不放心,先去了一趟东营,与儿子通了个气。

太子听说“监国”,先是心头一荡,及听说皇帝发怒了,才转为忧心:“这可如何是好?要我亲自去请罪吗?”

姚臻此举,也是出乎他的意料的。从先帝末年开始,大家就没有一个太子监国的习惯,这件事情只发生在故纸堆里,太子本人是没有想过这件事的。因此如何应对,他的心是没有预先设想过预案的。

穆皇后道:“我先去见你爹,你随后再来。”

“好、好。”

一旁冼敬低声道:“不如趁姚尚书提了,臣等一同向陛下建言,请殿下监国……”

太子道:“万万不可!陛下已驳了他,我怎么能逼迫父亲呢?”

冼敬道:“殿下是要为父分忧。陛下的病情一日重似一日,如今这样,也不能安心休养!一旦累坏了,岂不更是罪过?”

此话倒也有理。

太子有些犹豫。

穆皇后拍板:“别弄那些没用的!我先去,你再去请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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