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姑娘今天掉坑了没(1186)

苏喆无端端恨起朝堂这些道貌岸然的君臣来了!

祝缨哪里知道苏喆的脑袋里已经想了这么多?

她从来不会心存侥幸,此时心中已有了筹划,与各方势力周旋就是她的一项重要工作,这件事别人也做不了不是?至于实务,抽空做就是了。

她拍拍苏喆的肩膀,说:“詹事府的人都会另有职司安排的,这些日子你与林风不要出头挑事,叫人拿着把柄,咱们才好从容谋划。”

苏喆一听就急了:“不用!您先不用管我们!我与他,獠人,朝廷拿我们当摆设也不会不给一点儿好处的。您只管办您的正事去,但凡耽误了您一丁点儿的事,在我心里这辈子都会过不去的。”

祝缨微有惊讶:“你今天这是怎么了?”

她终于有了一点点的焦虑,她不大会带孩子,也不太知道一个正常生长的姑娘在二十岁上下的年纪的想法。她自己从未有过这样的经历,也无从体会这样的心情。

苏喆定了定神,低声道:“冼詹事说升了丞相去了,政事堂里还有一个郑相公呢,立时就能闹个天翻地覆。神仙打架,咱们不得趁着现在早做准备么?我就算在朝上,用处也不大。咱们得有个轻重急缓……”

她努力让自己表现得冷静又理智,只有这样,才能让祝缨把她的话听进去。

祝缨道:“嗯,知道了。”

苏喆吃不准她到底有没有在认真考虑,一时失语。

祝缨这几天过得索然无味,直到此时,看着小丫头板着一张脸,压着眼睛看着她,心情才好了些。她愉悦地浅笑,拍拍苏喆的帽子:“回家歇一歇,再带上林风回东宫,这几天你们盯着东宫。”

苏喆被一个笑容安抚了:“是!”下意识地想提起衣摆跑掉,又旋过身来,“阿翁,东宫会出事吗?”

祝缨道:“中宫现在还住着人呢,一时半会儿也搬不完,新后她们还得住在东宫。”

“哎!”苏喆答应一声,跑掉了。

……——

轻松愉悦也就到此为止了,接下来就是轻车熟路的无聊。

祝缨对苏喆不是随口应付,她接下来要做的有两样——给先帝挖坟拨钱、给新皇一家花钱。

祝缨终于回了户部。

户部的长官每天按点哭丧,下面的小官小吏忙得要死,一见到祝缨回来,终于有了主心骨。叶、李二人迎上来问道:“政事堂催促日期了吗?”

祝缨道:“催不催的,也不要管它!让他们一样一样的来。”

她先召集众人开一个会:“李援,你领一半人管日常事务,往年这个时候该干什么,现在还干什么,别的杂事不用你管。有人问你,让他来找我。”

李援心下大定:“是!”

“叶登,你领另一半人,眼下几件事——营建山陵的钱粮、征发,修葺宫殿供养太后,待太后移宫之后,再修整中宫及其余宫室,请皇后移宫。陛下登基大典的钱帛准备。各种仪式都在大黄之后。所有钱粮,不要一次都拨给了,他们干多少活,你给多少钱粮。一程一程地给!一次或支半月、或给一月。有谁说你刻薄他了,让他来找我。”

“是。”

任务一分,户部虽忙,心却都轻松了起来。

李、叶都不急着走,笑吟吟地问道:“大人此番,又要高升了吧?”

祝缨摆了摆手:“国家遭到了丧事,这个时候都不要想自己的得失啦,把事做好先。”

“是。”

叶登就要赵苏给他当个副手,祝缨道:“行,给你了。”

李援扼腕!下手慢了!

谁带出来的像谁,赵苏跟在祝缨身边这么多年,颇得几分真传,有这么个人在手下,干事会轻松许多的。

李援悻悻地带人去干十年如一日的枯燥工作,哎,进入二月了,得准备春耕呀!是个细碎繁琐的活儿。

叶登却笑吟吟,对赵苏道:“咱们也去忙吧。”

户部也是有经验的,凡死了皇帝,户部要干的几样都是有数的,现在又不让他一次把所有事情的方案都弄好,叶登就相当轻松了。带着赵苏,先拣出上次配合施鲲的旧档,抄出前期需要调拨的,再翻出个公文,行文给有司,询问太后宫室修葺情况。再行文给礼部,询问大典等准备情况。

第一项还需要他预估个总数,后面则等到其他地方回了公文也不迟。

很快,他就把几份公文摆到了祝缨的案头:“他们必会多要的!”

祝缨道:“知道了,我亲自去政事堂说去,不会予取予求的。”

叶登放心地离开了,赵苏趁势留了下来。祝缨问道:“怎么了?”

赵苏也问了一个与苏喆一样的问题:“您会怎么样?郑相公提前回来了,冼詹事都拜相了,姚尚书也回来了,您呢?”

祝缨失笑:“我还想怎么样啊?谁告诉你,他们几个都安排好了的?”

赵苏道:“他们必是要争的,贪心不足嘛。等他们争起来,您夹在中间肯定不会好受的。不趁现在多多壮大,让他们不能拿您作筏子,将来有得苦头吃呢。”

他这几天不免有点心浮气躁,这次与上次不一样,上一次,四十年的皇帝死了,他也不觉得慌,当时的朝廷,多稳呀!现在呢?谁也不会想到,才过了六年,朝廷的变化竟会如此之大!

祝缨道:“那也有我。”

赵苏深深地叹了一口气:“可也太累了。天子……”这皇帝当太子的时候看着就毛毛躁躁的,赵苏不是特别看好。

祝缨道:“那你就多为我分担一些。”

哪知赵苏竟十分认真地答应了:“是。”

祝缨道:“去吧,这几天我少不得与他们打擂台,家里的事你与小妹她们多留意。”

“是。”赵苏严肃地应下了,对祝缨深深一揖,转身离开。

祝缨将公文审了一遍才发出去,然后拿着营建山陵的那一份预算去了政事堂。

……

政事堂的气氛安静而压抑,里面有不少哭完灵继续办公务的人,大家的脸色都不太健康。

哭的。

里面的人也透着一点不安,瞧瞧这都是什么人!陈相公脾气不错,就是碎碎叨叨的。郑相公与冼相公是不对付的,一天别八回苗头,看着也没有脸红脖子粗,但是一不小心就听不懂他们的机锋。

窦相公火急火燎,走在他的身边都怕自己被他的火星子崩着了。

还有一个李相公,发去营建山陵了。营建山陵也是个丞相啊!他还喜欢过问许多事,每件事他都不太懂,还要问。

上头是这么四个人,想投机的聪明人都要掂量掂量——人家各有各的班底,卷进去容易成炮灰呀!

瞧,这又来一个……哦,是祝尚书,那倒不是炮灰了。

祝缨在政事堂里熟人不少,今天过来,大家也同她作个揖、抱个拳之类的,但目光都变得谨慎了。

政事堂里最天真的一个孩子,还不知道这朝廷的厉害,好心在路过的时候对祝缨说了一句:“相公们在吵架。”

祝缨道:“是么?那我等他们吵完。”

她说得轻松,看得这一身青袍的年轻官员也跟着笑了一下。

祝缨踱到窗外,就听里面郑熹与冼敬在争执。起因是新君登基要起草各种诏书、大典要起草种种文稿,此外还有许多的文字工作要做。

刘松年一走不回头,陈萌提议让杨静来起草最主要的几份,得到了一致的同意。李丞相想给先帝写祭文,这事儿又被新君给驳回了,让找个文学之士来写,杨静又添了一个任务。

冼敬于是说,如此一来,细碎的文字就不能让杨静再承担了,他认为可以把余清泉给召回来。

郑熹听了也不反对,因为他也要把柴令远给重新召回来。

要召柴令远,冼敬先不提他自己的弟弟冼玉京,又把几个被踢出京城的官员也要召回。

于是你也召、我也召,你加码、我也加码,听得旁边的陈萌一张脸变得绿油油的。陈萌四处一看,窦朋还不在。窦朋是政事堂里资历最老的,现在正跟新君解说国家大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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