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姑娘今天掉坑了没(1260)

祝缨两开幕府,弓马、刀剑、铠甲之类颇为易得,即使是越狱跑路也携了一些。这些虽不能全与郑侯几十年的收藏相比,拿到梧州也是品相极佳的了。连山雀岳父这样的人眼睛里都闪着光:“好家伙!大人,这样的礼物太贵重啦。”

祝缨道:“我匆匆回来,有些事儿也没与大伙儿明说,这也是赔礼。”

路果道:“大人说这些客气就不痛快啦。”

众人品鉴一会儿兵器,又看一看箱子里的其他物品。祝缨知道他们,对书籍字画之类兴趣不大,因此都是些一看就很贵的东西,几人的高兴更加真实了。

饭后,各人回去休息,大宅中的仆人开始收拾,祝缨往后走,没走几步就回过头去,却见花姐、小江、祝青君都跟了过来,花姐身边还带了个巫仁,项乐、项安兄妹俩在稍后的位置。

项乐略有踌躇,不晓得自己一个外男跟上来是否有些不妥。祝缨一回头,他的脚步就是一顿,脚掌在地面上碾一碾,险些将自己崴了。赵苏走上来,将他的肩膀拍了拍:“愣着干嘛?”

花姐对祝缨道:“虽然晚了,你再累,也累知道些事,明天一早,还有晨会。你总不能干坐着、看着,我们把别业的事儿告诉你一些,先应付明早。”

晨会这习惯还是从郑熹那儿学来的,祝缨有这习惯,花姐管家,也就沿袭了过来。祝缨离家十年,虽然也有通信,但信中能说的实在太少也不如当面讲清。

祝缨说:“好。”

一行人进了书房,这处书房大而宽敞,比相府多了一些古朴的质感,她带回来的东西连同之前历年搜集的内容,都已经搬过来了。

灯点上,祝缨上坐,其他人两排坐下。花姐先拿出钥匙,将一面墙上的大柜子逐一打开:“我把别业的田地、人口一式两份,也备了一份在这儿,与前面账房那里是一样的。”取了个簿本子,说是拢的总数,把小本子放到了祝缨的桌上。

然后是巫仁,交了别业的财产账,这一份是她们认为的祝缨“私房钱”。

巫仁道:“那些是别业大账,修围墙、修路、安置庄户、校尉练兵、管事月钱都那里头出。这一份是专管府里的花销的。”

祝家人也要生活,花姐就弄了本账,一大一小,大账管整个“祝县”,小账管祝家一家,虽然整个别业都算是她的产业。

也放到了桌上。

祝缨问道:“你父母兄弟还好吗?”

巫仁道:“我到别业来,他们就放心了。家里还有些田产,他们走不开,我在这儿比在下面舒服。”

祝青君是练兵,是防务,她也交了一本账:“练兵就是烧钱,没敢练多。拢共五百人。”花姐道:“盐场也能产盐了,虽然把价压下来了,仍有盈利,倒也能支持。”

祝青君又交了一张很大的图:“我把周边的舆图又重新画了一遍,将一些不准的地方都校准了。”

项安、项乐说的是山下的事情,糖坊仍然在项家的手中,项安道:“利润比您在的时候少了两分。您在的时候还不觉得,您一离开,换了人就知道谁行谁不行了。”

徐知府也不贪暴,但是吉远府想遇到一个像祝缨这样的人,却是难得紧。本事大点儿的如江政,早升了,有背景的如姚辰英,根本就不会来这儿。姚辰英虽然在西陲做过官,但是去做刺史的。江政去盐州接烂摊子,也是受命于危难之时,政事堂挂号的。

吉远府就比较尴尬,凑合给个不闹事儿的已算是因为朝中有人,不折腾这个才吃饱饭的地方了。

除了糖坊,吉远府的其他情况也都差不多。福禄县好点儿,因为福禄县受祝缨的“熏陶”最深,乡绅最狡猾,县令被他们卡得死死的。

项乐则是询问:“大人,会馆、商路,怎么办?那些都是您的心血,如今也是许多人衣食所在。以前有您看顾还罢了,您要不管,只怕要被勒索到倾家荡产了。”

祝缨道:“不急,再等几天就有眉目了。”

“是。”

然后是刑狱等事,小江道:“咱们加盖了牢房,呃,有三个死囚是都确定了的,现在只有这三个人。”

男监女监都有,十年间还处死过三个人,一个是殴斗打死了邻居,一个是因奸情毒死了情敌,还有一个是偷窃的时候遇到失主回家,博斗中打死了人。

祝缨道:“这个我知道。”当时花姐她们很为难,这个别业,她们不想让别人来插手。但是没有衙门,怎么处刑呢?花姐就写了信给祝缨询问,犯人该交给谁发落。

祝缨回信:自己杀了吧。

人是小江抓的,案是花姐判的,头是侯五砍的。

赵苏忽然插口道:“以后再也不用为这样的事情烦恼了!咱们自己县的事儿,自己断!”

项乐道:“果然要裂土敕封了么?”

祝缨道:“当然!”

项家兄妹心中更加笃定了,齐齐一抱拳:“恭喜大人!”

祝缨道:“这些都先留下,我慢慢看。”她看了看赵苏,赵苏点头:“我也留下来!姥只管吩咐我。”

祝缨指着一排柜子道:“这些个,以后也是你的事,不过现在,我另有一件事要你办。”

“是。”

“你与苏喆熟悉山下礼仪,你们两个,准备接待陈枚。那小子一肚子的鬼主意,换个人去,怕不要被他卖了。”

赵苏一想也是,忙说:“是。”

“等敕封到了,才好给各人名份。”祝缨意有所指地说。

花姐道:“学校留给我,别的你随意。”

祝缨道:“好。”

她扫了一眼众人,道:“都不要着急,将来的日子,还长着呢。”

赵苏笑道:“是,几县共推您做梧州刺史,将来还有一个刺史府,可惜,也是羁縻。”

祝缨道:“慢慢来。好啦,今天就先到这里。”

赵苏却故意留了下来。

祝缨道:“不在乎这一晚。”

赵苏道:“我并不是着急看这些个,比起户部,一个县的土地、人口又算什么呢?”

“哦?你在意什么?”

赵苏道:“别业,您经营起来是手到擒来的,刺史,您也做得。可是梧州是羁縻……”

祝缨已经听明白他的意思,接口道:“官员虽然不是朝廷任命,却也都是轮流混个身份的花架子。县也不听州的,我这个刺史,即使做成了,也不过是个县令。那可就太没意思了,是不是?”

赵苏神情一松:“您已经想到了。”

祝缨道:“当然。”

“那……”

祝缨道:“梧州再往西北,天地广阔得很。艺甘家,不但他家,还有西卡之类,又怎么甘心奴隶逃跑,青年男女往梧州来?他们与当初的路果他们一样。路果那时候,我能分利出来,使他们勉强接受。如今的梧州,可没那么多余粮供新人了。”

当年的梧州,有朝廷武力(虽然路果等人不知道朝廷不会出兵)作诈骗,又有糖之类的产业。如今的梧州,名字一样,境况却是完全不同的。

半胁迫、半诱拐、半收买的策略,行不通。必有一战。打了,拿下的土地、人口,就是战利品了。要分配。

祝缨道:“再往西,拿下那一片,好与西番接壤,与朝廷可以形成包夹之势、钳制西番。我做节度使,下设两三个州,不为过吧?新设的州,就要有说法了。梧州,自然也可以在征战之中,变变规矩。”

赵苏越听越兴奋:“那可真是……”

“嘘。”

……——

次日一早,祝缨起了个大早,穿好衣服,祝文已经笑吟吟地与两个姑娘抬着水过来要给她梳洗了。

祝文道:“数咱们起得早。”上朝的人家,在早起这点上是很惨的。

祝缨道:“她们呢?”

“她们,哎,来了!”

张仙姑也是起了个大早,与花姐跑了过来。张仙姑问:“睡得怎么样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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