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姑娘今天掉坑了没(1355)

从几个不同的方向又各冲出一队人马,截在了普生家骑兵的前面,双方又是一阵厮杀!王九等人撤到了后方喝水,等到厮杀的声音过去了,再重新开工。人们有条不紊地劳作,手脚快的赶着骡车将稻谷运往后方晾晒、脱粒。

今天又是丰收的一天呢。

路过染血的骑士,王九有点眼馋,又有像是关切地说:“你刀又砍坏了吧?别忘了换一把嘿!”

金羽并不计较他的口气,也嘿嘿一笑:“忘不了!新到了一批刀,够使的哩!”

祝缨新得了铁矿,赵苏那里先前招募的铁匠也陆续就位,兵器的补足上比普生头人强了不少,可算能敞开了使了。反观普生头人,锻造工艺不够,兵器易损,如今又补充不上,这使得他的骑兵越来越没了后劲儿。不似梧州方,在早期付出较大伤亡之后骑兵是越来越能战了。

普生头人远远地看着己方败退,也只得下令打开城门,放他们进来:“城上,弯弓、搭箭、接应!”他的兵马也经不起损失了。

追兵追了一阵,拨开几支从城头射落的箭,拨马回撤。

普生头人一扭头,脚步重重地踏在地上,一路踩回自己的大屋。

他的心情明显地不好,从心腹管事往下,都不敢在这个时候多嘴。

大屋里,还有一个比他的心情更不好的人——他的妻子。

这位艺甘家的漂亮女子活到现在,一半的日子顺风顺水、一半的日子糟心无比,不幸的是她是先甜后苦,显得眼前的苦越发的难以忍受。望向镜中依旧美好的颜色,她深吸了一口气,问侍女:“头人呢?”

“在城墙上。”

“看看去。”

一同长大的侍女欲言又止。

“怎么了?”

“头人这几天好会生气,你……”

“我更要与他站在一起。只要这一仗赢了,就没有过不去的事。走吧。”

主仆二人穿过中庭,便听到有人说:“都怪那个艺甘家女人!艺甘家死人,与我们家有什么关系?非要哥哥拿我家的人命去给她家出气!我家原该与西边结亲,自从哥哥娶了她,就没有好事!”

另一个声音说:“小点声。”

“有什么好怕的?还惹怒了东边的那个凶人!都说东边的人凶,艺甘家的女人没来之前,凶人也没有找到我们的麻烦!”

侍女气得上前要争吵,踏上两步又闭了口——抱怨的这个人是普生头人的妹妹,也不是个好惹的主儿,日常与嫂子并不融洽。之前,做哥哥的会管一管妹妹,让她对嫂嫂礼貌一些,再劝一劝妻子,让她多担待。

近来普生头人自己焦头烂额,哪有心情管这个?闹起来就两个都骂,谁在他面前吵得凶他就再给谁多记一笔账。老婆、妹妹只是骂一骂,跟着的侍女就要倒大霉,双方最能替主子出头的都被普生头人处决了。

“咱们走!”就在侍女迟疑的当口,她的主人发话了。

主仆二人目不斜视地从另一对主仆身边经过,背后说人小话的却丝毫没有尴尬,反倒扬起下巴,大声说:“咱们走~”

两对主仆同时去迎接普生头人回来,普生头人一肚子的不高兴,二人皆不敢造次,都好声好气地向他问好。普生头人勉强点了点头,道:“不要出门,外面乱。”

出城的骑兵头目又来汇报,普生头人摆一摆手:“你们回后面去吧。”

姑嫂二人对望一眼,分从两边离开,又都特意放慢了脚步,躲在柱子后面想听听情况。骑兵头目声量不小,两人都听得清楚:“他们的奴隶都有兵保护,杀不退,他们也不怕。他们的兵也比先前更厉害了。”

普生头人眉头皱起,身旁的管事呵道:“都说别人,怎么不说说自己?”

骑兵头目脾气似也不小:“说什么?说我们的刀已经卷了刃?说我们的马掌还没有更换?说我的弟兄们死了好多?他们本可以不死,上次是你们怕东边的人追过来,不管他们还没进来就让关了城门!”

普生头人道:“不要吵了!接着说。”

骑兵头目怨气更重了:“我还看到了那只大公鸡!他给东边的人当狗了!”

管事与普生头人对望了一眼,一旁偷听的女人却暗道不好。被称作“大公鸡”的正是她的陪嫁祝新乐,叫他公鸡不是夸他,是因为他生得高壮,头人夫妇常使他,又有一点因此而来的小傲气,故而被人嘲讽。

普生头人脸色更加阴沉,管事低声道:“要不,向西边求救吧?”

骑兵头目僵硬地说:“那当然好啦。”

普生头人道:“我再想想。”

说罢起身离开,听壁脚的女人们也忙提起裙子、踮起脚尖小跑着先回了后宅。

普生头人回到房中,女人跟着走了进来,普生头人抬眼看了她一眼,点点头:“我在想办法。”

“要不,求助西番吧。他们早就想把女儿送给你做妻子,是我,坏了你家的事,小妹本也可以嫁过去,却不得不留在家里。”

普生头人道:“不用说这个,我与西番是邻居,我要死了,他也好不了。”

女人略略放心,切齿道:“东边的凶人……”

…………

“姥过来了?”金羽吃了一惊,“她老人家怎么能到前线这么近的地方呢?青叶青雪、江珍巫双,都没拦住吗?胡师傅也不管管?”

王九道:“别那么多话啦,快来搭把手,准备着吧!”

“凶人”祝缨再次向西迁移大营,已经临近普生头人的本家所在,也是祝缨前番相中的新城所在之地。这个地方离吉远府更远,就整个地理位置而言也不在正中,而是更偏西、靠近西番。

以金羽等人的想法,祝缨最好是等他们拿下了普生城池祝缨再迁过来,这样稳妥。他们都很害怕祝缨再遇到危险。

但是容不得他细想,祝缨行动一向迅速,金羽只得先投入到平整地面、圈出旷野等活动中迎接祝缨的到来。很快,祝青君、路丹青等围攻普生城的人也都到了,大家分一部监视普生城,其余人也都忙碌起来。

不出数日,林风到了:“姥后日就到。”

祝青君等人与他快一年没见了,时间再紧也抽了点空交流了一下信息。

寒暄过后,祝青君问道:“京城一行,如何?”

林风笑笑:“以前在京城常住的时候不觉得,这一次过去才发现,以前看到的全不是当年认为的那个意思。道理多是姥说的,她老人家看得明白、说得清楚,我就从耳朵边过过。这次再去,字字句句竟都从心底泛了上来,一一吻合。”

祝青君道:“大家都常有此感,道理都教了,却都不懂。等到懂了,又……来!看看还有什么要准备的。”

两人边走边聊,林风说话的语速、语调比之前微有不同,嗓音里的跳脱几乎不见了,很少拔高音调。祝青君也与上次见面有些不同了,口气是轻描淡定,声音却大了一点。

一人说着前线:“前年从家里带出来的兵,死的、伤的、轮换下去的,如今只剩一半还在身边了。”

一人说着京城:“没让他们知道咱们已经开战了,政事堂的人,好弄权术,让他们知道咱们或与西番接触,怕不想着渔翁得利呢。就算想帮,离得又远,他们也帮不上。不如等到大局定下,再告诉他们。皇帝还拿腔拿调的,真没意思。我看西番人也快要给他们一个教训了,西番的使节、商人,言谈间都从容不少。”

又说朝中正在为立太子的事儿争吵,顺便告诉祝青君:“井盐足供梧州,海盐节余就多,阿苏家那几个,分得一点,其余与山外贸易,粮草还足。邵书新的差使算妥了,郑相公又要大发利是了。”

祝青君指着一片旷野,道:“多好的地方!四面又是山,拢共只有向处隘口,西番想过来也只有一条路可走。幕府迁到这里,万年基业。你回来得正是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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