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姑娘今天掉坑了没(170)

断案不看事实不看公道,这案就没法儿管!

郑熹道:“舅舅,不如先核账,核完了再查。”

高阳郡王道:“家门不幸,好在你们也不是外人。”

郑熹道:“既然这样,我们便先回去了。舅舅有事,只管再唤我来。”

高阳郡王也就不再留着他,祝缨跟郑熹出来,郑熹就把她带进了自己车里。

…………

一上郑熹的车,祝缨更加老实,郑熹看她的样子也被所笑了:“吓着了?平日里不是胆很大么?跟我没大没小的,现在也知道怕了?”

祝缨道:“那不一样!”

郑熹道:“嗯,是有几分机灵劲儿。说吧,看出什么来。”

祝缨愁得要死:“您别拿我寻开心了,再这么下去,我就宁愿回去跳大神了。”

郑熹骂道:“没出息!你就试试又怎样?怎么做了个芝麻官儿,胆子却小了许多?你是查不出来怎地?”

祝缨道:“现学管账是来不及了,哪怕会算,他都推到那死人、逃犯身上,死无对证,也是没法儿的。”

郑熹道:“先查,拿出你的能耐来,叫我看看你的本事。”

祝缨道:“那先说好了,我倒是有办法,能找出东西来,不过,账本我既看不懂也不去懂,你们拿到了,爱怎么着怎么着。神仙打架,别拿我们这些一点儿也不灵的神棍祭旗。”

郑熹气笑了:“总是这样,到如今还与我讲价钱呢?”

祝缨道:“起先,金大哥念叨了我一路,说,别当养不熟的白眼儿狼。我打小江湖上混的,看多了种种,是不大养得熟的。他怪我不肯与我交心,我呢,怪怕与人交心的。今天还一道在别人家殡事上混饭吃,明天就各奔东西,聚散离合经得多了,就淡了。

我才读书,读到一句话,疏不间亲。那是您舅家的事儿,接着您的令我就想,我只管查那面上的东西,怎么用,您随意。”

郑熹听了,竟生出些伤感来,道:“是呵……”

他伸出手来,揉揉祝缨的头,说:“真是个孩子!聪明人就该将这话藏在心里,蠢人又想不出这样的话。你是聪明还是蠢?”

祝缨很担心自己的处境,道:“不是聪明不是蠢,是进了京城之后,与以往全然不同了。”

“嗯?”

祝缨道:“以前不用多想的,不管县里府里,我只凭一点小聪明就够横冲直撞无往不利的了。进了京城,才觉得自己个儿心眼儿不够使,京官的米券、四季的衣裳、各处的当铺、我的口音……哪样都是学问,处处绊脚,东拼西凑的学。”

郑熹道:“现在学账是来不及啦,我给你个账房。从今往后,你把心放在肚子里,看好它,我不要你扒出来,你也别轻易交它出去给人。”

祝缨道:“账房不用给我。明儿回去,您给写张条子给我,我找个案卷,拿去京兆找王大人。高利贷的人不是他拿的么?我记得有个失窃的案子的,就说,要查赃物,怀疑是被这些人收了赃的,借出他那里查抄的账本对一下、有赃物也瞧一瞧是不是。您找个账房,两本账一对,只管问那管事差的金银宝贝在哪里!”

郑熹道:“大理寺还有这样的案子?”

祝缨道:“有的,也是旧案,是去年您到大理之前的,您才不知道的。我是复核的时候看到的。”

郑熹道:“好,就这么办。”

祝缨在外面混了几天,终于可以回家好好睡一觉了。

回到家里,推说有差使累的,张仙姑就连走路都踮着脚,也不来念叨她。躺在自己的床上,被子是普通的布被,屋里没有熏香,宵夜是张仙姑烙的油饼卷点咸菜,竟觉得比什么王府、侯府舒服多了!

她想:人可真是奇怪,以往家里只有破被野菜吃的时候,遇到事儿说走也就走了。如今哪怕是个赁的房子,从八品的官儿,竟有些畏缩了。都不像自己了!

祝缨有些懊悔,开始嫌弃自己。

第二天早上,她又把那股子勇气鼓了起来,想:总躲着岂不是低下头去叫人打?我都这样了,我娘还不得更叫人欺负了?!不行!我得把本事练强!把官儿做大!

又深悔:昨天对郑七说话时真是太软弱了,简直像条冲人亮肚皮的狗!

他娘的!

祝缨有点迁怒,气鼓鼓地出门去大理寺。踏进宫门,她的那股子无名业火就熄了大半,进了大理寺,已经完全冷静了下来。

左评事看到她,问道:“小祝,昨天怎么没来?什么差使?”

他随口一问,祝缨也就随口一答:“有个旧案呢,说贼赃的事,就叫我跑一趟了。”

左评事道:“你呀,明明在郑大人跟前更出挑,怎么反而退了一步干这些打杂的事儿,倒叫那条蜈蚣抢了先,人家已经巴巴地干出彩的事儿去了!”

“蜈蚣?”

“蜈蚣。苏蜈蚣,走在世间全是脚,凡路上遇到的没有他不踩的,亏得脚多,竟也能踩得过来。”

祝缨一声轻笑:“你好会说话,都说是蜈蚣了,上赶着挨踩么?我才不呢!”

她翻出了旧档,等郑熹下朝回来请他签了条子,抱着去了京兆府。她在京兆府也勉强算是有点门路了,条子递到了王云鹤面前,王云鹤看了郑熹的字,又看祝缨带的旧档,道:“你可去抄写。”

祝缨的脸有点绿,请示道:“下官惭愧,年轻不懂账目,怕抄错了,能否借账本回去?郑大理这里有条子。”

王云鹤对她观感极佳,道:“可。”

祝缨绿着脸,带着账本回去,还是从郑熹那里弄了三个账房,活活抄了五天。一抄完,祝缨就去把账本还了,王云鹤草草翻了一下道:“我也不是很懂这个,不过粗通。你初入大理,要在那里磨炼几年,免不得要核对账目的。大理查的,可不止是命案、失窃之类呵,还是要懂一些的。”

“是。”

王云鹤想了一下,写了几个书名,道:“这些都是算学上的,你买了去,先通读学一些。等会了,再寻个账房请教一二,也就差不离了。不强求样样精通,但也不能一窍不通。遇到那等做假账的案子,你再找个精明的账房为你查账就好。”

祝缨心里堵得慌,王云鹤还是这么的敦厚慈和。她袖了王云鹤的条子,不由自主去书局真的买了几本书,揣了又回去大理复命。

一到大理,又被郑熹叫了去。

祝缨心情不好,郑熹的心情更不好,两个人、两张黑脸,你看我、我看你。郑熹道:“手上旁的事儿先放一放,你先查查这个!”

祝缨一怔:“什么事?”

郑熹切齿道:“龚劼!”

“我?”

郑熹阴着脸,说:“猜得没错,账一查就明白了,差了好有万金。招了,是大郎指使的。你猜,去哪儿了?”

祝缨道:“您都说了,龚劼。我,能行吗?”

郑熹冷笑道:“你说呢?”

祝缨看他都阴阳怪气了起来,知道他这是气得狠了,心道:郡王还想交好陈相,这位长子想贿赂龚劼谋个世子之位倒也不是很让人意外呢。

第70章 很好

祝缨从来没考虑过拒绝参与龚劼案。

郑熹早些时候已经让她到龚劼案里打杂沾光了。龚劼案是美差,越查,功劳越大,好些个参与其中的人都指着这个升官晋衔呢。这个活儿可比复核那成堆的旧案卷宗前途光明多了。

郑熹确实是在栽培她。

不用郑熹再问,祝缨就说:“只是与失窃的案子相关的么?我能查到什么地步?给我多少线索?”

郑熹的气顺了一些,瞪了她一眼,说:“你还想把龚劼逆案整个儿给查了不成?就这个,查明白了与龚劼的关系有多深。口供、线索、物证,你晚间去府里看,你现在的差使也还兼着,不要退。”

祝缨想了一下,这不跟之前的一样么?白天在大理寺干,宵禁前自己再兼个差。她干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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