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姑娘今天掉坑了没(226)

金良道:“怎么样?我这小兄弟,有本事吧?”

那位没出现过的站起来一抱拳道:“深夜叨扰了。我们是粗人,不会说话。金大说,郑侯府上不会包庇人。可是我们想,纵使大理心里不愿意,种种人情他乏于应付。我们不必大理寺明着判什么,只想知道个真相。侯府必不肯说,我们只好借着金大的面子,来求教小兄弟了。”

祝缨接过张仙姑递过来的茶盘,顺手往桌上一放,把张仙姑推出去:“甭看了,去睡吧,不是什么大事儿。”把她关在了门外。

回转身,金良已经把茶倒完了,还给了祝缨一杯,祝缨道:“艹,忘了吃晚饭了。案子限期十五天,还早呢,你们这么急干什么?就算想动私刑报复,周游还没出狱呢。金大哥,你不是这么沉不住气的人呐!”

金良道:“我倒是想沉得住气,就怕兄弟们沉不住气。这个事儿,要一打头就交京兆或者大理也就罢了。禁军掺和进来,周游那些叔伯又要保,陛下拉偏架,这火气不就是上来了么?南军北军,一旦打起来,被人扣个帽子,谁都好不了!到时候……”

金良是南军的人,还是郑侯的旧部,反正,不能出事。

祝缨看着另外几个人,另几个人都说:“我们也要为老马讨个公道。”

祝缨道:“那正巧,我有些关于马将军的事情要请教。”

“只要能为老马申冤,你只管问!我们必答的!只要给老马一个交代,我们必有重谢!”

祝缨道:“谢也不必了,我不必为此收礼。”

他们都笑了,因为侦知了祝家没有收周家的礼,他们才来的,这个就不必告诉祝缨了。

祝缨道:“马将军,是个十世修行的好人吗?”

啥?

金良道:“你别这个时候再问老本行的事儿啊。”

祝缨横了他一眼,金良闭嘴了。那位差点率众斗殴的问:“兄弟,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祝缨道:“周游他爹的福荫太厚了!马将军如果不是十世修行的好人,功德怕是破不了周游的金身,反而要被他的福荫所制了。”

金良问道:“怎么说?”

祝缨道:“据我今日所见,九成九不是周游。现在两府都被架在火上烤了,不能我一说两府就拿了我的话当真,必得拿到真凶才成!要缉拿真凶,就得把受害人身边的人、事、物过一遍筛子,马将军,经查么?”

几个南军校尉一齐说:“老马是好人!”

祝缨道:“打老婆吗?骂孩子吗?罚过手下吗?别告诉我‘男人都这样’,以上,都可以叫做为人暴戾、刻薄寡恩。还有,他死在娼家,这也可叫做私德不修。”

她看着金良努力按住四个同袍,按下了葫芦起了瓢,笑了:“市井百姓可不爱听你们这个马将军多么有义气,他们就爱听曲折离奇。死在娼家,死前口角,这事就值得在人们的舌头上住俩月了。无论有什么话,你越辩白,他说得越起劲,越觉得你是在掩饰。最好的办法是冷着,让这件事过去。或者,用另一件更值得费唾沫的事掩了。现在,不但你们闹,他闺女也闹起来了。盖不下去的。”

何况,从女尸以及风评上看,啧,这位马将军,内里未必就很好了。

金良道:“别说风凉话了,快说怎么办吧!难道就这么放过周游?”

祝缨问道:“你怎么比我还恨周游呢?”

几个南军听了这一句都狐疑起来,祝缨道:“你们是想找到真凶,还是只想咬周游啊?”

“真凶真的不是他?”

“九成不是!你们还要把事情闹大吗?对老马可不利。对那个小娘子,更不利呀。她已经闹出来了。万一,周游一出来,他的脾气你们是知道的。那小娘子呢?一旦她父亲的名誉受损,她将来恐怕要更艰难了。”

金良道:“那孩子的性子,执拗得很!老马是个好父亲,养这女儿可精细哩,也叫她读书,也叫她管家,老马……”

祝缨道:“我会查到真凶的。甚至他们有些不便明说的证据,我也可以……你们要想好了,如果不是周游,你们要怎么收场?”

几个南军道:“我们要真凶!只要有实证!至于周游!哼!他要是无辜的,我们给他陪罪就是!”

金良忙说:“你们傻吗?!他不得蹬鼻子上脸吗?”

南军一齐起身,对祝缨一抱拳:“我们信金大,金大为兄弟做的保,我们也就信兄弟。兄弟你,不要让让我们失望啊!”

祝缨道:“这样吧,你们的义气我是佩服的。我查真凶,无论公布的是谁,我会把我的怀疑都会告诉你们,你们自己看着办。如果老马被查出什么不好的事情,我尽力掩盖,掩盖不了,我帮你们想办法。实在盖不过去,别怪我就是了。”

“多谢!”

“不客气,看金大哥的面子。不然几位这样过来,我也是不会见的。请——”

金良叹了口气,走在最后,问道:“老马……”

“我看了女尸,身上的痕迹不太好。老马真没什么癖好吗?”

金良道:“他娘子前两年走了,男人么,去娼家有了相好也没什么。”

“嗯?”

“哎……别跟你大嫂胡说啊!”金良低声道,“不至于是因为争风吃醋吧?”

祝缨道:“那可说不好,你心里有个底吧。不见得是什么正人君子。”

金良心头一沉,一抱拳,走了。

第88章 寻常

金良等人走后,祝大、张仙姑、花姐忽啦啦都拉开了房门跑了出来,就在中间那间门房里围住了祝缨:“又出什么事了?金兄弟怎么跟别人一伙来找你了?”“怎么这两天上门的人都这么瘆人呢?”“还是那个案子吗?”

祝缨关好大门,拿顶门杠把门给顶好,就着张仙姑手里的油灯的光,看了看家人关切的脸,笑道:“还是那个案子,昨天那边来找、今天这边来找,咱们两边的东西都不接。”

祝大有点庆幸地说:“你也不早说,周将军得罪的是金兄弟!嗐!”

张仙姑道:“说了你能怎样?”

祝大道:“那周家的东西就不该接,还得跟金兄弟说明白了。”

“你可别跟人家表功了吧!那是你的功吗?”

眼见他们又要吵起来了,花姐道:“同金校尉讲了,他还不觉得,他那些朋友怕要以为三郎在索赂了,还是不说的好。”

张仙姑道:“对呀,这人情跟乡里一样的,卖好也得会卖呢。老三啊,那个姓周的也不是东西,不能叫他吃个教训啊?”

祝缨道:“他的案子上达天听,不好动这个手脚的,关他几天叫他吃点苦头罢了。”

一家人都很惋惜。

张仙姑道:“只要跟咱们家没关系就成!睡觉睡觉!哎哟,老三,你还没吃晚饭吧?怎么回事啊?皇帝不差饿兵呢!你快回屋去,我这就把饭给你拿来,放蒸笼里呢。”

花姐就去帮忙,一会儿祝缨把身上的官服换了身布袍子,那边饭也摆了下来,三个人看着她吃。祝缨抱着碗一边吃一边听他们念叨,什么花姐今天开始开方配药了,现在是郎中了。花姐道:“都是很常见的时气病,春夏之交换季的时候嘛。背几副方子,差不离的脉,稍作一点增减,也算不得什么本事。”

张仙姑就说这样是很了不起的:“你知道症候呀,不像我,就烧符灰的时候觉得可能是,就摘两片药草叶子搁里面混着煮。”花姐从来不知道张仙姑的符水里还有药,也觉得惊奇。张仙姑道:“就听老人家说一说嘛,什么金银花去热解毒的,我觉得是热症,就顺手加一点儿。光靠符水,那是不成的。”

又因为连着两天家里来了两伙人,来头都不小,他们就又讨论起案情来。张仙姑说:“这两个都不是什么好人,往那个地方去,还斗气,能是什么好东西?”祝大道:“那也不一定,你瞧那个马将军,有那么多兄弟为他身后事操心,活着的时候一定是条讲义气的好汉。”花姐说:“周将军看着一个纨绔,不像会亲手杀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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