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姑娘今天掉坑了没(545)

这个条件无论乡绅还是里正倒都能接受,一齐向祝缨行礼,祝缨道:“都忙去吧。”

她也得押运秋粮上缴去了。

…………

运粮的路祝缨这是走的第三回 了,所有人都不担心她会出差错。

临行前,她对赵苏道:“等我回来你就上京,我还有事要交给你办。”

赵苏也很想多等一等,等她回来,同时也是等苏鸣鸾将山上的事情忙完了下山来。山下秋收已毕,山上还在干着。之后就是种麦了,他仍想在离开之前最后为舅家牵一回线,也不枉他占了“獠女之子”的身份得了一些便宜。

他说:“孩儿就在县城哪里也不去,家中有家父安排,也不用孩儿回去。”

祝缨道:“好。”

她这回上州城里还想再采购一点物产,秋税收了,她的腰包又鼓了起来。算来郑夫人岳妙君已经生了孩子了,家里除了花姐和张仙姑给做了些百衲衣之类,再准备点珠宝物产,手里就没有应急送礼的存货了,她得再买点儿。

与去年一样,还是先去了府城,上司这回对她客气了不少,关切地问:“百姓安抚了吗?”

祝缨道:“都还行,好容易有了点起色,总不能叫他们再因为几个囚徒又穷回去。给他们找口饭吃,缓过了这一季,等到明年也就好过来了。”

上司道:“果真能行么?真有难处一定要说。”

祝缨道:“穷人不能有意外,一旦出了意外就全完了。只要意外的时候给他们兜个底儿,搭把手,过了这一关就依然又能向以往那样生活了。直到下一次意外发生。”

上司点点头,示意自己知道了,道:“你且在府里住两天如何?”

祝缨奇道:“为何?”

上司道:“府里的秋粮还没齐。诶,你今年来早了呀。”

祝缨也不辩解,道:“正好想见识一下府城的繁华呢。”

上司道:“福禄县的会馆办得不错。五、六月里竟还有鲜橘。”

祝缨道:“都是去年摘的,今年新鲜的还没下来。等下来时,请您尝尝。我出了百贯赏悬,求好苗好种好果农,要甘甜的、不必冬季上市,春季要是能结果就更好了。”

上司道:“你倒还真舍得!”

祝缨道:“种出来了我还能尝鲜呢,何乐不为?”

两人闲话了一阵儿,上司看着一点也不像个病人,祝缨道:“人逢喜事精神爽,您精神不错,是有什么喜事么?”

上司清了清嗓子,想笑,又忍住了,低声道:“你要知道轻重。我知道,你在朝廷里有人,可是呢……万一鲁大人就是升到京城去,你开罪他就是自讨苦吃啦。你已令他十分头痛了,不要再火上浇油了。他罚了你再走,留你在这儿丢脸岂不尴尬?”

祝缨道:“听您话里的意思,他老人家要高升了?”

上司有点后悔让她知道了,怕她动什么心思节外生枝,道:“莫要画蛇添足!他任满了要离开这里罢了。”

祝缨道:“大人未免也太看得起我了,我哪来的本事左右刺史的任免?”

上司一想,也是,到了鲁刺史这个品级的官员的升迁调动,绝不会因为一个小小的县令而有什么意外的。

他说:“总之,咱们将粮交上,他押粮进京。到了年终,新刺史赴任了,就听新刺史的。新刺史不来,就由别驾或长史上京奏计。都与咱们不相干了。”

祝缨道:“大人的消息准么?”

上司道:“你且看就是了。怎么,不相信?”

祝缨道:“怎么会呢?只是想,又要奉承新上官了。”

“你还会怕上官?”

祝缨道:“怕是怕的,也是想讨好的,不过有时候太吃力了实在干不来就放弃了。”

上司咳嗽了好几声,心道:你就胡说八道吧!

……——

祝缨从上司这里得了个消息,心情不好也不坏,她依旧是请了赵振、甄琦吃饭,赵振还是到了,甄琦还是没来。她也还是准备两份礼物让赵振领回去,赵振也有经验了,也带了回去。礼物,甄琦还是会收的,不过赵振一整年好像都没有看到甄琦用。

这样的小事,赵振就给瞒了,免得祝缨闹心。

祝缨又在府城转了一圈儿,看福禄县的同乡会馆比去年热闹了不少,她走过去,又被一些人围观。冷不丁的,脑后一阵风响,她往左一闪,一件荷包擦过她的袖侧落到了前面的地上。不远处几声女子的笑声。

祝缨:……

同乡会馆里的人忙迎了出来,又说外面:“别闹。”

人们都嘻嘻哈哈地,也有人说:“好灵!怪道能缉凶哩!”

祝缨进了会馆里坐下,道:“挺热闹啊。”

今年在这会馆里坐镇的是本县张翁的幼弟,他笑道:“都是托大人的福。大人近来在府城名头响得很哩!带着我们这里来看的人都多了。”

“嗯?”

原来,府城的百姓也喜欢听个痛快的故事,事情传到了他们这里又走了个样儿,竟然说她能通鬼神,半夜里梦到了冤魂引路。

祝缨一笑而过。

又过了几天,才与上司一同往州城去,这一路仍与之前一样的顺利。整个南府的粮都顺利地缴入了库里,她们拿到了收据的条子,接下来也该去拜见一下鲁刺史了。

不是六月和十二月,同时到刺史府的官员没那么齐,祝缨随着上司等去拜见了鲁刺史。鲁刺史出奇地和气,对祝缨说话时竟带了一些真诚:“凡有能为者无不有脾气,不过有的人脾气外露,有的人脾气不显。年轻人不知道,老人也年轻过,你们的心情,我们都经历过。”

祝缨认认真真地听了,道:“想来大人年轻时必是意气风发之人。”

鲁刺史道:“等你到了我这个年纪,成就未必就比我差了。后生可畏呀!”

听的人都惊了,鲁刺史晾着祝县令快三年了,一向不对付,怎么说出这样的话来了?

只有祝缨和上司知道,鲁刺史是快要离开了。

她还是装成不知道,于平静之中稍稍让鲁刺史看出一点点的惊讶,鲁刺史点了点头。鲁刺史算着自己的任期也知道差不多该动一动了,只是怎么动、接任的是谁他的消息也不很准确,于是也不对这些与他关系没那么紧密的人讲,言语间带一点安抚而已。

对他的“自己人”鲁刺史当然有私下的安排,这也不必去宣扬。

一行人出了刺史府,王县令道:“鲁大人这是怎么了?”

上司咳嗽一声,道:“上峰的事儿,不要乱猜!”

王县令就真的不猜了,他转个身边走边同祝缨说话,缠着问麦种的事儿。祝缨道:“我来之前已分了下去,就快种了,怎么也得明年。”

王县令不好意思地道:“哦,是我太着急了。”

祝缨见他也关心农桑,对他的印象就好,两人慢慢说一点事务,上司插嘴都不插不上。上司也懂庶务,不过他现在心放在了“新刺史是谁”这件事情上,并不想讨论什么农桑。他的消息有点灵通,又没那么灵通,知道鲁刺史要走,但不知道新刺史是谁。

急了一圈儿,竟又重将主意打到了祝缨的头上。县令决定不了刺史,但是祝缨在京城有门路呀,难道不能打听打听?

他瞪了王县令几眼,王县令压根儿就没有察觉。一边的裘县令竟也凑了过去,也问麦种的事情。快三年了,祝缨终于打到了一点“我与他们是同僚”的味儿。

她也不藏私,说:“户部的意思,我先种着,能种好了再推广。放心,只要能种,我必会与诸位麦种的。不过现在还说不好,故而不敢先与诸位讲怎么安排。”

裘县令道:“成与不成,咱们先安排着!否则到时候再现商议,哪里来得及呢?是吧?大人?”

上司正琢磨着事儿,猛地被裘县令拎出来问:“啊?哦,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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