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姑娘今天掉坑了没(622)

顾同脚都软了:“刘、刘、刘……”

“啧,还是个结巴。”刘松年十分嫌弃,看都不看一眼,“这些呢?你一准有歪主意。”

祝缨对锤子说:“还记得识字歌吗?”

“记得的,都背下来了。”

刘松年坐了起来:“你说的可不像方言。”

“嗯。”

“番语?”

“嗯。”

“獠人?”

“族名利基。”

“不是奇霞了?你行啊!”刘松年乐了,叫来锤子说话。又问人家叫什么,又问人家几岁了,家里干什么的,也不管人家听不听得懂。

还好锤子听懂了,说:“我记得看过五次桃花开了。他们把我们卖到山下当奴隶。大人救了我。”

祝缨道:“你背给他听、写给他看。”

刘松年看着锤子默写了几篇识字碑文,叹息一声:“天赋不因出身而有偏爱啊。”拿着这个孩子写的字,没有再刻薄字难看,越看越开心,给锤子指点几个字体结构。

他满意了,再看顾同也顺眼了,说:“这是地方偏僻被耽误了,到了京城别带着瞎逛,多学点好的。”

“已是从九品啦,跟着我干些实事。学问晚了,做人做事永远不晚的。”

刘松年点点头:“不错。你还没面圣吗?”

“正等着。”

“还等什么?你明天不要出门儿,等信儿。”

“别,我等就行了,您再舍着脸……”

“呸!我想看你被陛下为难呢!陛下越来越圣明了,多少大臣奏对时都是一头的汗、两行的泪。”

祝缨笑道:“要不我现在给您哭一个?”

刘松年抄起锤子写的字纸卷了卷,扬起来要打:“滚。”

祝缨笑着滚了。

出了刘府的门,顾同的脸色还没变过来,结结巴巴地:“老、老、老师,刘刘刘……”

“就是他了。”

顾同受到了极大的震憾,到第二天都没回到神来。

……——

第二天,顾同起床之后还在发呆,知道祝缨能从京城弄来王云鹤的文章、国子监的课本与真正见到刘松年,感觉是完全不可同日而语的。

祝缨也没理他,专心等刘松年的消息。既然刘松年说了,就代表现在面圣不危险。刘松年看起来放诞不羁,其实是个极有成算的人。就凭他能在皇帝面前一直这么潇洒,就很难得,如果皇帝不是被他下了蛊,那就是他的分寸拿捏得非常准。

刘松年进了宫,等早朝完了,扒了个橘子在皇帝面前吃。皇帝道:“你做什么呢?”

“臣有点口渴。”

“有茶。”

“这橘子甜吃顺口了,嘿嘿。”

皇帝好奇了,就问橘子哪里来的,刘松年就说了祝缨。皇帝就叫回了王云鹤,问:“卿昨天说祝缨到京了?”

“是。”昨天王云鹤已向皇帝提了,皇帝因为讨论禁军的安排,将此事不免往后略推了一推。现在刘松年又提起,他就又想起来了。王云鹤得着机会又把苏鸣鸾的事儿讲了,顺便也提了宿麦也种得不错,看起来是可以推广的。刘松年勉强一哼:“算个栋梁才吧,说柱石还早了点,长长再看吧。”

听到刘松年居然也夸了两句,皇帝说:“你这么夸他吗?不错!哎,我记得……有两个ying?”皇帝突然想起来了,刘松年这个破嘴,还挤兑过另一个人。

刘松年撇撇嘴:“段婴么。早回来了在皇城猫着了。”

王云鹤道:“二人各有所长。祝缨务实,劝课农桑、抚远夷、兴文教、易风俗、守境安民是可以的。段婴尚文,文章也是一代翘楚,声明远播,蛮夷也有心折者。”

刘松年发出不屑的声音。

皇帝笑道:“你是天下文宗,何必与小孩子怄气。王卿,你看起来更欣赏祝缨啊。段婴未必不好。说起来,我有些日子没见着段婴了,去,把他召过来吧。”

段婴蒙召,还不知道有什么事儿,给小宦官塞了个红包,从小宦官口中得知了个大概。他面上不显,心中实恼。

到了皇帝面前只作不知道,照常舞拜。皇帝叫他过来不过是一时兴起,见了他之后问了几句现在干什么,听了他的新文章,觉得写得不错。坏心眼地没有问刘松年,而是问段婴:“你与祝缨都是年轻人,据你看,此人如何?”

不如何!本来没放在眼里,却渐渐的成了个必要压过去的对头。正六到从五,是一道很难过的坎儿。段婴有信心自己能在四十岁前迈过这道坎儿,他有家世有学识有名望,又身在皇城之中,有的是机会。不想让祝缨给抢了先!

段婴道:“是个赤诚之人,是臣所不及。”

“哦?”

“听说,昨天祝县令去了郑侯家,礼仪一如往昔。”

王云鹤的脸沉了下来。

皇帝轻轻地:“哦。”他看了一眼王云鹤,想了一下,命传祝缨进宫,马上!

刘松年突然问道:“如果你是祝缨,你会怎么办呀?”

段婴怔了一下,皇帝也看了过去,段婴不得不答:“当劝郑大人持节守正,勿行差踏错。”

皇帝点了点头。

那边,祝缨换好了衣服,带着项乐到皇城前,将项乐留在外面,自己往里去见皇帝。从皇城到宫城再到大殿,一路体格差点儿的得累到脚软。

见了皇帝,先拜,等了半晌不等上面说话,祝缨也不急不慌,她进门就瞄到了王、刘二人都在,旁边还有个段婴,不过那没什么。蓝兴从祝缨进门就看着她,见她正在青年,面白无须,不知为何有点顺眼。轻轻地提醒皇帝:“陛下,祝缨到了。”

皇帝这才让祝缨起身,然后问道:“你什么时候到的京城?”

“两天前。”

“都干了什么?”

祝缨道:“先到皇城报到,见了王相公,将福禄县、瑛族之事先行汇报,以备陛下垂询。回家后拜访了些故人。”

“见到郑熹了?”

“是。”

“哼!”皇帝道,“见一个犯官,好大的胆子!”

“是。”

皇帝气不打一处来:“你知道犯了错?”

“是。他安排上出了纰漏,被罢职了。”

皇帝更生气了:“他日他若犯了重罪,你当如何?”

祝缨抬起头,认真地对皇帝说:“我会亲自再查一遍。”

皇帝没料到是这个答案,咂摸了一下味道,突然不生气了,道:“你呀,出去几年还是这副脾性、这个胆子,真会惹人生气。说说,瑛族是吧?”

“是。瑛族一支,阿苏家。”祝缨马上接过话头来。

皇帝又问王云鹤:“奏本递上来了?”

王云鹤也答:“是,昨日递过来的,臣写的节略。”

“唔,我看一看再说,你们下去吧。”

一行人退了出去,王云鹤道:“还是乱跑了。”

祝缨笑笑。

刘松年对着段婴的背影翻白眼,对祝缨道:“有心眼儿别光顾着往正事上使。啧!”

三说才说了两句,里面皇帝又叫祝缨进去——他翻出了奏本,但是有些事儿记得不清了,懒得再琢磨又把人喊了回去。

祝缨再次入内,又简洁地将情况再介绍一遍,说瑛族的情况比较简洁,因为之前多次上书讲过了。再说这几年福禄县的现状,这就说得详细一些。再说一些自己这两年的心得,将对王云鹤讲的也简要地说了。

“当年陈大指点臣,如果好走,早就有人走了。”

“陈大?”

“陈萌。前头陈相的儿子,与臣是同乡,看臣年幼外任,故而提点一二。多蒙他不藏私,臣才能省了不少力气。”

皇帝想了一下,道:“他也是个能干的人,他父亲更能干。”

“是。陛下,那臣所请?”

皇帝笑了笑:“准了。让政事堂议吧。”他本来就打算准了的,可惜那个瑛族的女子这回没跟着进京来,如果来了就更好了。

皇帝下令,给了个粗略的指示:品级在正六品,散官的品级、名号按照朝廷已有的制度来,具体实职官称名目由政事堂牵头和户部吏部等部门定。也甭分男女了,反正是蛮夷那边的,能羁縻就行。皇帝现在只要安定,他又不傻,非得人现在跟朝廷一模一样,那不是又要逼人造反么?这一点他看得也很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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