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姑娘今天掉坑了没(621)

当时情况应该也是比较麻烦,要不就是郑熹顶这个缸,要不就是太子妃或者太子。太子妃一出事儿,太子就更危险,比换个詹事还要危险一些。希望太子妃接下来能够慎重,不过郑熹跟太子明面上已经拆伙了,东宫如何,郑熹受涉及的影响不会太大。不过她很奇怪,太子为什么肯听太子妃的安排。

郑熹双手一摊,道:“并没有奏乐,寺里遇着了,一起用个斋饭,抚琴一曲还是和尚抚的。遇到两宫崩逝,陛下有心敲打罢了。”

“哦。”

郑熹本来已经放松了,突然又严肃了起来,问道:“你面圣了吗?”

“还没轮上,昨天办了门籍、见着了王相公,他问了些福禄县的事儿。”

郑熹道:“胡闹!陛下如今正恼着东宫、恼着我!仔细他迁怒!天子一怒,结果尚未可知。就算怒过后悔了,你亏也吃了、罪也受了!我还不知道你是什么样的人么?与我何必走这般客套礼数?你就先避一避我又如何?这点默契都没有?”

祝缨依然平静,说:“我知道。他气他的,我干我的。”

郑熹叹了口气,道:“跟我来。”

祝缨跟他走到了内室,只见郑熹拉开只抽屉,从中取出一只牙笏来:“拿着。”

“诶?”

郑熹打量着祝缨道:“长大啦,都五品了,不得用这个吗?”

祝缨又手接了,道:“一时没想到。”手笏这东西她基本上不用的,一是记性好,二是基本也没太多的机会去上朝。以前在大理寺的时候,她就是个凑数的,平常日子站不到皇帝面前去。有大场合所有人都去的时候,她排后边也轮不到说话。随便弄个竹的充数就行了。

祝缨把笏板往腰带上一别,道:“我回去就收好。您接下来干什么呢?我还没面圣,还在京里住几天呢。”

“你先把正事干好!不要在这个时候再生事啦!”

“哦。那我再去见见冷大人。”

“冷云运气一向不错,”郑熹感慨一声,“去吧。”

“哎。”

祝缨别着牙笏,郑熹将她送到了门口,问道:“他随从呢?”

里面管事小跑着出来:“夫人命小郎君招待在那边吃茶呢!已经去叫了。”衙役也赶忙从门房里跑了出来,锤子、石头跟在他们后面。

郑熹脸上现出一丝笑来:“那就不要催他们了。”

说不催,很快,郑川就陪着顾同等人从里面出来了,顾同、项安的眼中还带着初见侯门奢华的震憾!他们克制住了自己的情绪,与郑川到了门前。郑熹将二人看了一看,又把几个衙役、两个孩子也扫了一眼,心道:不是谁都是祝三啊。

不过看顾同、项安还没有举止失当,烟瘴之地出来的人能够有这样也算不错了。郑川先见过父亲,然后对祝缨一礼:“三郎。”

祝缨还了一礼,郑熹道:“这是他该有的礼数,你还他一礼太重啦。”

祝缨道:“那不一样。”

郑熹摇了摇头,又说:“要去冷家就快点去,再晚,他就该与人吃酒玩耍去了。”

“是。”

走出侯府,衙役们发现车马都收拾得干干净净,暗道:不愧是侯府的仆人,待客这般周到!与他们比起来,咱们干活都太粗糙啦!

…………

再去冷侯府上就轻便得多,冷侯家里没人罢职,冷云还回来了。要不是因为两宫崩逝,他家得天天开宴唱歌跳舞。

祝缨也是一份礼物送到,刚好将要出门的冷云堵回了府里。

冷云回京没吃一点儿亏,俩月下来又养得白白胖胖的。祝缨将礼单递给他的时候,他说:“收回去收回去,往年我在京的时候,你送我些南货就罢了,如今我还缺了这些?你把你自己家收拾收拾!都五品了,不能那么寒碜!你小厮呢?你仆人呢?都说你顾家,家里老娘和姐姐没个侍女,都用一个杜大姐!你……”

祝缨道:“我添了人了。”

冷云回到京城,纨绔气又回来了一些,指着祝缨道:“你都收拾好,别叫我送人给你。”

“别!各家习惯不一样,我自己找。”

冷云道:“瞧你那样儿。来,坐。”让小厮出去说一声,跟之前朋友约的饭推后一会儿。

祝缨道:“您要有事就去忙,我就来看看您。咱们有多少话说不了?我不争这一时。”

冷云道:“那行,就一件事儿。你知道郑七的事儿了吗?”

“昨天听老左说了,今天刚从郑大人家出来,这就来您这儿了。”

冷云张大了嘴:“你还真敢!”

祝缨道:“啊?”

冷云低声道:“他被罢职的事你应该也知道了吧?这可不太一般,陛下对东宫似乎有了些嫌隙。这时节该避避嫌的。他一个前詹事,离了职门前还车水马龙的,不是给他招事儿吗?”

“我早上去的时候看着还怪冷清的,也没几个人过去。我是说,女眷也没有上门的。”

冷云道:“你长点心儿吧!你们俩,各自安好最好!”

祝缨心道:这不像是冷云能说出来的话呀。

她猜得也没错,这是昨天晚上冷侯揪着儿子耳朵说的,于是冷云今天就决定跟狐朋狗友约饭去了。

祝缨在冷云面前作出受教的样子来,冷云也急着出门,祝缨就从冷家又出来了。然后又到了老王家。老王已经过世了,家眷还在,儿孙都在丁忧,祝缨留下些礼物,剩下的熟人都还没落衙,她便在街上闲逛,给顾同、项乐讲一讲京城各处,又随时看着锤子、石头别走丢了。

行到老马的茶铺那里,见老马正在晒太阳。祝缨站到他面前一挡,老马眯着眼:“莫挡……哎哟,祝大人!!!”

祝缨笑道:“你这儿不错啊。”

老马道:“您回来啦?”

“啊,面圣,过一阵儿还回去呢。”

“哪儿都不如京城呐,早些回来……”老马收住了口,他很警觉地问,“您来拿我的?我近来可没犯法啊!”

四个衙役恶狠狠地瞪着他,心说:这一看就是个老贼头,还敢撺掇大人回京城,要是在咱们县里,我现在就给他抓牢里!

祝缨道:“拿什么拿?你没在我那儿犯法,我也拿不着你。来碗茶。”请了几个人吃茶,祝缨问锤子:“味儿怎么样?”

锤子喝了茶,说:“没有山上的好喝,还是陈茶。”

老马听他们说的话很奇怪,道:“南边儿说话,果然不好懂。也就是您,学得会。”

祝缨笑道:“听多了就懂了,不难。”闲坐一会儿,祝缨看老马拘谨,想来是被衙役给震的,丢下茶钱带着人先回去了。

到了家里,又换一身衣服,看看天色,再带着人往刘松年府上去,这会儿刘松年应该回家了。

……——

到刘松年家,她就只把衙役留在门房喝茶,把其他人都带到了府里。

刘松年回到家,正一身宽松的袍子作画中魏晋名士的风范,看祝缨带着高高低低奇形怪状的几个人进来,头都气歪了:“你干嘛呢?”

祝缨道:“来谢您呐!答应给您的橘子我也带来啦!”

刘松年狐疑地看着她,祝缨坦率地把礼单给他一瞧,刘松年道:“这还差不多!”

祝缨道:“就算差很多,也就这些了。我穷。”

“嗤——”刘松年指自己对面,“坐。还用我请吗?”

祝缨不客气地坐了起来,等刘松年歪歪斜斜地舒服了,才对顾同道:“看见了吧,这就是天下文宗。”

刘松年警觉了起来,眯着眼睛:“你什么意思?这是谁?”

“我的学生,明法科的。他本来读经的,转的明法科,家里不答应,他翻墙跑来的。怎么样?跑对了吧?天下文宗,就这样的。”

刘松年用力地躺了回去:“哼!真名士自风流,你懂个屁!还有,读六经那是王云鹤的事儿!你带他看王云鹤的板正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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