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姑娘今天掉坑了没(694)

祝缨道:“行了,那就准备吃饭吧。回来再置办你的家具、衣裳,铺盖家里倒是有多的,现在就换上也行。明天搬取你的行李,今天晚上先随便吃,有什么忌口的、喜欢的,告诉厨房巧儿和林娘子他们。你住前面西院吧。有拆洗的衣服什么的,家里也有人管。”

她没等叫花姐就先给胡师姐安排好了!胡师姐那一手弹子,她有点馋。

胡师姐第一次见这么大的官儿,不想竟是如沐春风,全不像是官员的样子。又心细,安排事务面面俱到,一时不敢相信,又有些惶恐。她的膝盖微弯,说:“我是粗人,都行,这也太好了。”

祝缨道:“先住下。”

胡师姐还不太敢上桌吃饭,当护院的,也没有跟主人家一起吃饭的。项安给硬拉到了桌上,胡师姐心想:兴许是头一天,东家客气些,我可不能将这个当成寻常,自己轻狂起来了。

祝家三口听说她家里没人只有自己一个,就先同情上了。连祝大都说:“家里也有屋子,就住这儿吧。”

花姐打量她一下,就知道得给她添置衣物了,吃饭的时候让一让她,见胡师姐还是有些拘束,就不再跟她客气,免得她不自在。张仙姑就对花姐说:“一会儿给她安排一下。”又问胡师姐叫什么名字。

胡师姐也没名字,别人也有叫她“胡大娘”的,也有叫“胡娘子”的,张仙姑就叫她:“胡娘子。”

她在家里的称呼也就定下来了。

当晚,花姐先带她认了家里的这些人,然后带着杜大姐开库房取新的铺盖,又暂取了自己的一套衣服给胡师姐换上。她的衣服一向素淡,给个守孝的人穿正合适。“家里旁人的衣服都不合适,这是我的,新做的还没上身。明天再找裁缝重裁过吧。”

本来项家兄妹是住在前一进的西路,兄妹俩住一个院子,现在祝缨要给胡师姐安排住处,胡师姐忙说不用,在项家兄妹那儿有个偏间儿支张床就行。祝缨看出来了,胡师姐跟这师弟师妹不能以一般的师门关系来看,项家以前是胡家的雇主,项家有钱,胡家就是出力的。之前说让她跟项安就个伴儿,现在看就不太合适了。还是给人单独开个院子的好。

祝缨道:“他们都安顿好了,就别再挪了。你再去,他们也挤。正好有空置的院子,你住就是了。以后要再有人来,就安排同你一处住。”

胡师姐听到这话马上就答应了。

屋子里的家具当初都是一起配的,竹具,简单扫尘就能用。胡师姐自己有了一个单独的小院儿,一切用品都是新的,像做梦一样。洗了澡,篦了头,换上新衣服,躺到新铺盖里。活了二十几年,记忆里也没有这样的一次全换新的日子。以前所有的东西,都是修修补补着凑合的,衣服穿不下了,才裁件新衣服,这时候鞋子还是旧的。等换了新鞋,衣服又开始打补丁了。有时候更换不及,就打双草鞋凑合。一切用具也是如此。

胡师姐躺在床上,辗转反侧。

第二天一大早,她猛地睁开眼,看着陌生的环境,弹坐起来,眼前一黑,旋即想起来是怎么回事。她赶紧起床穿衣,拉开门起来想找水,得赶紧洗漱,她得练功了。

出了院门,撞上杜大姐端着个盆过来:“胡娘子?我给你送水来了。”

胡师姐问道:“大姐,井台在哪儿呢?”

杜大姐告诉了她,又说:“等会儿再把那个缸给你刷刷,担水过来。”院子里有水缸,为的是取水方便。

胡师姐收拾停当,花姐的衣服她穿着有些余量,她掖好了衣角等处,想到梅花桩那儿看看能不能用。到了一看,祝缨正蹲在上面呢。胡师姐吃了一惊:“大人?!”

祝缨笑道:“来,练练?”

胡师姐轻巧地跳到她下面的一根桩子上,祝缨道:“这儿以后想用就用。”

“是。”

祝缨跟她聊了会儿天,问是不是每天都练之类,胡师姐只要没事儿,每天就是吃饭、练功,祝缨如果忙了,练功就放下了。心道:到底是术业有专攻。

她说:“练功之后多吃点肉,不然容易饿。”

胡师姐脸上一红:“是。”

祝缨跳下:“行了,你自己来吧。”她又去提起了弓箭,嗖嗖几下,摇了摇头,院子太小,这个距离她的准头是不错的,再远一些不常练,可能就不行。是时候找一下梅校尉了。

晨练完了,休息一下吃早饭,然后就是去府衙。

胡师姐这天被花姐等人拖着收拾屋子,家具全打扫一遍,被子重新晒过。又是找布料让她挑选,又是找裁缝。胡师姐就随便选了月白色的几块布料,也不要绸衣:“布的就行。”花姐道:“穿多大鞋?”

胡师姐道:“我自己纳就行。”

花姐道:“那得多大的功夫?”

胡师姐想起来,自己是给家里护院的,还有衙门如果有案子她也得跟着去干。急忙道:“大娘子说的是。匆忙搬取了自己的行李,她就一个很小的包袱卷儿,包袱皮儿上还打着个补丁,拿来放到了衣柜里。

自己去把水缸挑满,放下袖子,掸掸身上,将后衙巡了一遍,见门锁都好,墙头也没人爬过。跑到前衙去,跟项安站在一处给祝缨撑场面了。

……——

郭县令这次的动作也很快,堪比抓庄家时的李司法。

他也是连夜拿人,将人带到府衙来与金元宝对质,对质完了,祝缨这儿结了案,他再接着升堂判他手上的案子。

王二郎先是死不承认,金元宝却熟练地说出了他身上所佩的饰物。王二郎道:“他与我熟,知道我身上有什么东西也不稀奇。”

祝缨命人将新娘子的母亲和丫环都叫过来,让她们辨认。新娘子的母亲说:“是我女儿的针线。”丫环只管低着头,泪水涟涟,点了点头。

王二郎便说:“是那天她问我买簪子,钱不够,拿这个抵的。”

金元宝道:“放屁!你分明说是拐得那个傻丫头给你的!到时候拿这个给岳父一看,不给你也得给你了。大人,他还有别的物件儿!”

丫环忽然抬起了头,道:“二郎,这是真的吗?!我们小娘子,被你骗得好苦哇!”

郭县令也是没想到,自己的案子在府衙的公堂上又被招了出来。与小姐形影不离的丫环,当然是知道得最多的。与方家不同的是,王二郎能够自己就见着新娘子,是二人看对了眼,小丫环是为了帮着自家小娘子才隐瞒的。

知道要出嫁的时候,主仆二人都慌了神,想找王二郎。可一个货郎,到处跑的,他不来找她们,她们也难找到她。到了日子,新娘子绝望了。

祝缨问他去哪儿了。王二郎道:“小人是欠了点儿赌债,躲债去了。”

祝缨对郭县令道:“这是你的案子。”

郭县令道:“是是。多谢大人。”

“那样的话就不必再说了。司马?眼下这个,可这是你的案子。”

章炯怎么也不肯接,道:“案情是大人查出来的,当然由大人来判!”

祝缨道:“司马先前所料并无差错,只因原告聚众哄闹,方才不得不中断。”

章炯十分推辞。

两人在上面谦让,方家诸人在下面心急如焚,先是向章炯请罪,承认自己见识浅薄。转个向,又请求祝缨来判。

章炯也想看看祝缨怎么判这个案子,索性离席避让了一下。

祝缨道:“那好吧!我是代司马断案。堂下听判!”

新婚自缢案能有突破是件好事,不过难的是眼前的案子要怎么判。如果来个呆子判,金元宝顶多也就是个流放,小环怕是得要发卖,方小娘子也讨不着好。虽说两个姑娘是糊涂,也该受到教训,金元宝毁人一生只是流放未免太便宜他了。祝缨不想像当年曹氏的案子那样,暗中下黑手让他去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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