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姑娘今天掉坑了没(709)

糖霜和大块的白糖,主要是颜色,这两天看着唐师傅的手法之后,她就觉得自己闲着无聊做点红糖块就得了。大规模的制糖得熟练师傅,她没那么个功夫练这一手。不过她有别的办法,像榨汁,光用人力也太费力了。多弄一道绞盘,用畜力就会快很多,如果条件允许,在河上用水力带动效率就更高了!到时候只怕制糖的师傅人手不够还得另招。

新年过后,她就想要将全府会制糖的人都招过来,一块儿跟唐师傅学一学。唐师傅不肯教,她就自己个儿摸索着传授一下。这个事儿跟卖橘子似的,单凭哪一家不行,还得官府以政令来推行。

先是官府本钱弄一大坊,将局面打开,后续才能有人跟进。不过这个东西是实物,有“与民争利”之嫌,中间得过一道手,或者再找一个什么名目才好。

过手,就是找个管事的代理,这样无疑就是自己扶植一个商人,似乎不妥。要不就以官府“征发”的名义?

这样,即便更好的制糖的法子没摸索出来,有这样的规模,造价也能被压下来,光凭现在的工艺,她也能将南府的糖铺出去!

祝缨耳朵里听着张仙姑和祝大拌嘴,心里想着自己的计划。她觉得十分可行!

拜年的间隙里,祝缨摸出一包张仙姑说的很贵的霜糖,到厨房里找了口小锅,将它给融了,倒到一只竹杯里,等它凝固之后,再起出来,见它果然也如红糖一样遇到什么模子就成什么形状。

祝缨大喜!正要寻个木头自己再雕点印模出来,能成方的圆的就能成花的,她知道怎么样将南府糖的招牌打出去了!

杜大姐又跑了过来:“大人,快,李司法来拜年了。老封君到处找您呢,叫她老人家知道您在厨房里,又要念叨啦。”

祝缨道:“他?我正要找他呢!”

…………

也是合该李司法倒霉,过年给上司拜年不是应该的么?过去的一年里,南府遭遇了许多事情,从章司马往下,无论官吏,大家多少沾点儿错。然而最后的考评都没有下等,最差也是个中下,这是知府大人放了大家一马啊!

李司法颠颠儿地备好了礼物,到上司家里拜年来了。

宾主坐定,李司法看祝缨心情不错的样子,说了一堆的吉祥话,又表忠心:“今年下官必定鞠躬尽瘁、水火不避!”

祝缨道:“那倒不用。不过有件事儿正好要你去办。”

李司法以为是什么心腹事,有点激动地说:“但凭大人吩咐!”

“前几天不是发了两份海捕文书吗?”

“是……是……”

“这都过年了,犯人也是人呐,他就不想回家过年,一家团聚?不看妻儿还有父母在家呢?一个人在外头,凄风冷雨的,铺子也关了,人也都回家过年了,连偷都找不着地方偷。我看他们或许会回家过年。你辛苦一下,安排人,蹲他们家,将人拿着。回来给你记功。”

李司法被梗住了:“额……是。”

我为什么要过来拜这个年?!!!李司法扪心自问,大过年的!他几乎哽咽了!

顶头上司吩咐的事情是不能不做的,他只得亲自带人去蹲守。到了一村,正撞上自己要抓的人。李司法乐了:“神了!拿下!”

逮着了一个,李司法的劲头就大了,次日就跑去另一个的老家。

先唤里正来。里正先给他塞红包,然后说:“没有回来!他家老娘前天还在哭呢。”

李司法道:“你莫瞒我!他是你远房侄儿,你真不是包庇?”

里正赌咒发誓,又要杀鸡宰羊款待李司法。李司法道:“不用了,找个屋子我们住下。”

里正请他住到自家住下,将最好的一间屋子让给他住。李司法也不客气,他也累了,夜里睡得很香,睡梦中忽然听得一声:“不好!走水了!”

李司法从床上弹了起来,发现自己卧房的窗下火光映红了半边屋子,他鞋子也来不及穿就往外跑,门又被从外面扣上了!李司法脸都黄了!亏得衙役撞开门,将他救了出去。

狼狈地跑到屋外,李司法一张脸黑如锅底:“里正呢?”

里正不见了踪影,里正的娘子正在骂街:“杀千刀的小畜牲!你被官府抓拿,我好心为你隐瞒,你倒放火烧我的屋!”村民们忙着救火,里正娘子忙着骂人,又要找那远房侄儿的家里拼命。

李司法整整衣冠,胡乱寻了件衣服套着了,命衙役去救马匹出来,对着里正娘子大喝一声:“你知道犯人回来了?他去哪里了?”

里正娘子道:“往那边去了!”里正又赶了一群人过来——他找人担水灭火去了。

李司法揪起里正:“你!跟我走!”

李司法带着里正,狼狈地回到了府城,他也不及换衣服,就着这个样子去见祝缨,展示自己的辛劳与惊险。

此时已是初七日,衙门就要开始恢复办公了。祝缨道:“竟敢谋杀朝廷命官么?这一家子好大的胆子!”

里正吓了个半死,跪地讨饶:“并不曾合谋,只是……只是……实在是不知道啊!”

李司法大怒:“你当我是聋子?你们怎么说他忘恩负义烧你屋的?”

里正又讨饶:“他老娘实在可怜。”

亲亲相隐,祝缨不追究这个,只是说:“现在这事儿变了,你得说说他去哪儿了。”

里正道:“山、山里。”

哦……

祝缨笑了,这不巧了么?她还正想着怎么跟找个由头去跟邻居聊聊天儿呢。

第220章 成果

事关重大,祝缨决定再仔细审一审这个里正。

她对李司法说:“你辛苦了,去换身衣服再过来吧。”

李司法连拿二人,虽然第二个没抓着正主但也抓着了一个包庇犯,正志得意满,听了一声吩咐兴奋地说:“是!”出了府衙被围观了几眼,快步跑回家里又被老婆骂:“你去哪儿会婊-子去了?连衣服都叫人扒了去?”

李司法被老婆冤枉,一肚子怨气,看看也初七了,不用太顾忌过年不能说晦气话的禁忌,与老婆大吵一架,几乎要动手。

吵到最后,老婆才将信将疑地说:“你今天还要当差?”

李司法的兴奋劲儿这时才过去,猛然回过味儿来:我怎么还得回去当差呢?

他哭丧着脸出门,到了大街上又要昂起头来,跨进府衙大门的时候脸上又全是激昂之情了——上司要干活,你顶好不要在他面前装死狗。

见了祝缨,祝缨下一句话就叫他要吐血了,祝缨说:“那犯人家里还有什么人?有兄弟不?去把他兄弟也拿来。”

他还得跑一趟?李司法装出雀跃的样子来:“是!”

祝缨则将注意力全放到了里正的身上。

里正吓个半死,南府也不知道走了什么大运,遇着这样的知府和那样的司马。里正自忖家里有几个钱,看章炯就当是要随时打他一样,看着祝缨也不像是有什么好事儿。他苦兮兮地争辩道:“大人,小人糊涂,他老娘跟小人哭,说,一年到头的,想过个团圆年,小人就想,等他过完了年再告发他。”

说着说着,里正难过得哭了出来。他招谁惹谁了?干好事倒叫这这个忘恩负义的小王八蛋把他的屋子给烧了!早知道就不留他了!

祝缨对一旁的司法佐道:“你告诉他,什么样的人要被发海捕文书。”

司法佐本来今天还能再有一天假的,大清早听说李司法衣冠不整跑回城,他过来听消息的,结果被抓了个差。对着里正,他也没好气了:“凡能下海捕文书的,怎么也得是个身负命案!”

祝缨道:“他还想过年?已经有人被他害得再没法儿过年了!哦,死人不是你亲戚,你不管,是吧?我管!”

里正看她要拿签打人,吓了个半死,忙说:“小人再也不敢了!”

祝缨道:“说,他去哪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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