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姑娘今天掉坑了没(825)

蒋寡妇道:“越无能越这样,就怕老婆跑了。”

张仙姑问祝缨:“他……不会也不用偿命吧?”

祝缨笑道:“现在不能说。”

张仙姑道:“哎……我就想起来曹昌他姐了。”

祝缨道:“那不一样。”

“那这个……”

祝缨但笑不语。

张仙姑催问,祝缨只是不说。张仙姑道:“行,我不问,那你也不能叫戳脊梁骨啊!”

祝缨踱出了张仙姑处,又回到了书房,祝炼跟着进来,忙着点灯、铺纸,祝缨道:“你同杜大姐她们玩去吧。过年这几天不上课,你也甭绷得那么紧。”

祝炼道:“我长大了,不好混女人堆的。”看祝缨要写字,又帮着磨墨。

祝缨道:“也罢。”

她静坐想了一阵儿,提笔写了四个字“析产别居”。

案子没什么好担心的,无论衙役带回来怎样的消息,都不影响她现在写的这个。

“养不起家”并不是法定的离婚条件,即使“和离”,其形式也还是男子写个放妻书。他要就是不写,绝大部分妇人是没有办法的。现在她能做的,就是将双方尽量隔绝开来。即,哪怕“婚”离不了,“人”也离一下,稍稍保障一下。

要是说一句“随便离婚”,这奏本根本不可能得到讨论,在政事堂就得被打回来。这就得说到“秩序”了,这件事是没办法按归“情理”来讲的,它就是要维护一个“秩序”。

祝缨于是扣着“秩序”这个意思,却又始终不提“秩序”二字。她知道,这样写朝廷是会考虑的。总之,你要维护一个家庭的样子,那我也就给你一个样子。但是写的时候不能写我这是糊弄、是挖墙脚,还要写为了和睦。

她不得不给“析产别居”加上一些前因后果,以及限定的条件。原因就是有些男人他是真没用,他就是养不了家,非要把老婆死扣在家里,那就饿死了。这种时候,老婆是会跑路的,无论是死是跑,都不是个好事。不如让两人各谋生路,像王氏这样的,还能养儿子,让她独自抚养孩子,减去丈夫的压力,夫家还有个后,这总行吧?儿子总不是外人。也不好意思让老婆养男人吧?那不就成了……那什么了么?所谓男有分女有归,男人没用,女人糊弄个“人·妻”的名分,得设法给人点活路。

此外还有一种情况,即,两人都反目成仇了,再过下去就要出人命了,也分一分吧。你问为什么不离婚?你同意感情破裂了就可以离婚了吗?

“析产”也有条件的,如果女方有嫁妆,就让她带着嫁妆自己生活。如果没嫁妆,她自己能养活自己,那不也正好?如果夫家有产业,妻子没有,也适合分一些给她生活。

写完自己也乐了。这个案子让她不得不回忆想当年的一件案子——曹氏案。当年曹昌的姐姐被夫家害死,王云鹤依法而断,并没有判凶手偿命,但是作为一个后续,他上表奏请给律法打了个补丁。必须事先告过儿媳妇忤逆,再杀掉儿媳妇,才能减免罪责。

如今自己做的这个事,竟与当年有几分相似。

当年心里不满王云鹤的判决,如今自己就做着与王云鹤相似的事情。

祝炼听到老师发出一声嘲弄的笑,他看了一眼,没看明白,心道:这是为了什么呢?

……

第二天衙役还没有赶回来,郭县令也没有像答应杨坊主的那样跑到刺史府里来催促。

祝缨若无其事,继续过她的年,还让小吴带着一份礼物,去梅校尉家:“知道怎么说么?”

小吴笑道:“明白,大人本是想亲自见校尉的,不意有案子发生,不得不坐镇刺史府。其实,原本也该他来拜见大人呢。”梅校尉的品阶可比祝缨低的。

祝缨道:“去吧。”

“是。”

江舟第三天才赶回来,往李家村去的衙役是第四天到的。江舟的回报是:“火烧了三处院子,又燎了五个院子。一村都在哭。”

这是常见的,一村人如果同姓,多少沾点亲。

往李家村的衙役回来则说:“除夕夜,两口子是吵架了,男的说女的不守妇道,女的就说是自己养家,后来动起了手,男的就叫女的滚。后来,男的叫上了几个兄弟,好像是五个,小人们只拿到了四个。”

祝缨命将这四人带上,人人脸上都带点伤,也有旧的,是跑人家闹事被打的,也有新的,是衙役抓人的时候顺手揍的。

祝缨讯问之后,得知他们当时也没想过后果,看火势大了,王家村的人追打出来,他们慌了,四散逃跑,所以不知道最后一个人去哪儿了。

祝缨命将人收押,再命衙役去李家村蹲守,看逃走那人是否回来。过年时节,应该不会躲太久。

如是到了初七日,衙门开印,走失的那一个犯人还是没有捉到。

祝缨也不等他了,先来断案。

李某杀妻无法判他死刑,但是又纵火,又“纠结匪类”,这罪过就大了。两条人命,另一位死的可不是他的妻子,故意纵火致人死亡,以故意杀伤论,于是判了个死刑。

其余五人是从犯,倒不至于死,但是烧毁了这么多的房舍、物品,其价值早超过了规定。按规定,纵火造成了财物损失,超过五疋流两千里,十疋,绞刑。王家村没那么富裕,但是烧毁了三家,又损伤了五家,这数目就大了。

逃走的那一个发文书追捕,抓到的四个,两个年长的绞刑,两个年轻一些的,流放两千里。

又着落纵火者的家里,赔偿王家村死者的烧埋钱。

案子利落地断完了,李某怎么也没想到自己会被判死,当时哭得眼泪鼻涕一齐下来:“大人,我没想烧死他啊!没想啊!”

祝缨没理他,将结案与之前写的奏本,一起打了个包,快马往京城发去。

第252章 扩张

正月初七,不但衙门开印重新开始办公,市面上一些商家也选择在这一天开市。没出正月、尤其是没过十五,许多人都还在过年,部分商家会将开市的时间推迟,项安仍是赶在这一天前回来了。

她是项家糖坊现在的主事,也是梧州官糖坊的话事人,初六日下午就带着侄儿项渔赶回了梧州城,姑侄俩仍是住在了刺史府里。

项安本以为自己算是开工早的,初七日跑去糖坊里开个锁。哪知刺史府这一天起得也很早,就在她过年的这几天,刺史府压根就没有休息,还断了一桩命案。项安回来听胡师姐如此这一般一讲,不由感慨:“大人这才是真的忙,不这样也不能做到刺史。”

项渔小孩子,梧州也好,家里也好,来回换个地方就觉得哪里都新鲜了,一看苏喆与郎睿都还没回来,就跑去同祝炼玩了。他在家里带回来一些小礼物,正好送给这位小朋友。

项安听胡师姐说杨坊主也牵涉其中,又说死者是糖坊女工,诸如此类。项安警觉了起来,心道:我的糖坊也用了不少女工,还是要更加小心才是。

因祝缨手上还有一件案子,又无他事,项安只去书房见她一面、告知已回归,就回来收拾自己第二天要做的事了。项渔到州城的目的就是为了打小学习经商,第二天他也得跟着去糖坊,姑侄俩这天休息得很早。

第二天一早,姑侄俩吃完了饭要去糖坊,祝缨道:“把阿炼也带上吧,总在府里不见生人,那能学着什么呢?”

项渔倒挺高兴,与祝炼说说笑笑地去糖坊了。

开市的仪式并不复杂,却是十分的热闹,一连几个铺子、作坊都在这一天开市。有敲锣打鼓的,有放鞭炮的,还有奏一些不成套的乐曲的。祝炼与项渔挨着,两个人都有点小小地兴奋,项渔以前见过开市,不过自家场地没这么大,祝炼以前没这么近的参与过。在一片欢呼声中,两人也高兴地拍着巴掌。

忽然,祝炼看到了几个与他们年纪相近的女孩子正要往糖坊里走,忙要过去阻拦——糖坊是比较重要的地方,造的入口的东西,不能随便让人去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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