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姑娘今天掉坑了没(859)

赵娘子带着苏喆去热闹,又絮叨着要安排一下自己的儿子跟嫂子、侄女见个面什么的。赵苏道:“祭完祖,我也想给舅舅上炷香。”时至今日,他也不去想什么舅舅对他好是有什么企图之类,幼年时舅舅确是给了他许多的关爱。

赵沣又问:“拜见过你义父了吗?”

赵苏道:“小妹就是我带回来的。”

赵沣一拍脑门:“哦,对对对!”他乐疯了!又跟儿子说,县里的士绅们要请吃饭,又要叮嘱赵苏临走前得再跟义父请教,还说要给赵苏成亲的事。

赵苏别的先不问,看母亲带走了苏喆,才问父亲:“爹说我的亲事?要说哪家?难道已经定下来了?”

赵沣道:“我们请教过你义父,他说如鱼饮水。你呢?怎么想?”

赵苏道:“爹娘怎么想?”

赵沣道:“你娘还想你娶寨子里的姑娘,说也有下山进番学的。我看你还是娶个同乡的好。你说呢?”

赵苏道:“我想求娶祁先生家的小娘子。”

赵沣扶了扶下巴:“什么?祁……”祁泰,一个……不知道怎么说好的人。他的女儿倒像是个利落的姑娘,可是这爹实在是不太行,纯是运气好撞到了刺史大人的手里给带起来做的官。有什么用?

赵苏道:“我在京城这些看年看得多了。士人娶妻不过是两样,要么是原籍乡亲,稳固根基。要么就是京城高门,图个前程。咱家处南蛮之地,年貌相当的淑女难寻。我又别无长处,求娶名门淑女一步登天也是难上加难。凭婚姻成事只怕不能如愿的,不如将婚姻看简单些,只讲婚配,不从婚姻中求前程。学义父,踏踏实实自己出力。我还有义父,也不急着寻什么靠山。”

婚事他早就在想了,在京城也见多了。联姻这事儿,双方都有所图,他个官场新丁,娶什么老婆就代表走近什么圈子,马虎不得。他一个三千里外的蛮荒小子,人家图他什么?要么岳家脑子不好使,要么岳家人不好使。不如自己寻一个踏实一些的老婆,好好干一番实绩。赵家情况又稍有特殊,从赵苏开始做官,能结亲的“官宦人家”没结交几个。赵苏以为,求娶祁家小娘子是个不错的选择。

赵沣道:“咱福禄也有淑女。以前不好说,现在可不一定喽!现也有几家官宦人家,你如今也是一县之令,不至于辱没了人家小娘子。与姻亲家互为援手,也是不错的。”

赵苏仍是摇头:“还是读书识字的好。她是京城人氏,官话也好。且与义父家相熟。”

赵沣低声道:“我本以为你义父会为你安排亲事的。要是他做媒,必会更佳。”

赵苏笑笑:“他老人家自己还没定下来呢。”

赵沣拗不过做官的儿子,道:“你想好了咱们就去提亲。要能请得你义父做媒,那就再好不过啦!”

父子俩嘀嘀咕咕,赵娘子又与苏喆说话。赵娘子很欣喜于娘家侄孙女也得到重视,也问一问苏喆都学了些什么。苏喆道:“阿翁才带我去山里种地了。”

赵娘子大惊:“什么?你?种什么地?!!!不是要学本事的吗?怎么让你种地了?”

苏喆却不觉得辛苦,笑道:“姑婆莫急,阿翁说我得知道种地的人是什么样的以后才不会变傻。”

祝缨带她们几个连同项渔到山上别业住一小半月,种地是真的种,不是图新鲜做样子。几个小鬼被累得倒头就睡,项渔这货还被项安嘲笑过睡到流口水。就是累。

别人不知道,苏喆隐约抓到了一点什么。

赵娘子道:“哎,你生来也不是为了种地了!我得跟你阿翁说说去……”

两下都叽叽喳喳,赵沣父子俩先商议完了,跟赵娘子说了他们的决定。赵娘子是早想让儿子娶山里姑娘的,因为好相处。现听说要娶祁小娘子,她是有些不乐意。赵沣道:“是为了我儿将来。”赵苏又说:“她与义父家里都熟,在福禄也住过,知道福禄的情状,与娶福禄淑女相差不大。”

赵娘子道:“我再想想。”私下却问苏喆,这个祁小娘子怎么样。苏喆人小鬼大,姑婆一问,她就有了点小小的猜测。她与祁小娘子打的交道不算多,但是张仙姑说祁小娘子是个“顾家的人”,花姐等人也说祁小娘子“稳当”。

苏喆小声说:“舅舅又不傻……”她与这个舅舅感情不深,却有自己的感知。

赵娘子心里有点不是滋味,道:“他是不傻。”终于同意求娶祁泰的女儿。

一家子正为着婚事动脑筋,顾翁却派人送了张帖子来,邀赵家父子一聚。

…………

赵沣父子俩衣饰光鲜,赴了顾翁的局。

赵苏到了县城,还未投帖给尚培基,先被顾翁请到了自家。到了一看,这人也未免太全了!

祝缨到福禄县不久就将全县数得上号的乡绅人家都赶到了县城居住,她升任之后掌管福禄县的关、莫二人手段不如她,陆续有人返乡居住。好歹是经过了祝缨的手,至今县城里的乡绅数目仍是不小。

今天这场面,赶上祝缨下令来开会了。

本地的士绅一向与他这个“獠女之子”有隔阂,也没这么客气,人虽多,赵苏也不以为是因为自己要做官了。他虽然也是县令了,但不管本地,且县里也有好几个同学都有了官身,父老乡亲必不是为官职对他礼貌至此。一定另有原因!

赵苏提高了警惕,很礼貌地让了顾翁上座,再请赵沣坐自己的上首,然后自己坐下,最后请问顾翁今天是个什么意思。

顾翁道:“大郎,见过咱们的新县令了吗?”

“还没有,我是先回家探亲的,见过父母长辈之后才好拜见县令。否则岂不是……咳咳。新县令好相处吗?”

顾翁道:“这个说来话就长了!别看这位新县令到了没两个月,他干的那些个事呀!哎,令尊也是知道的。”

赵沣道:“咳咳,是,这位县令有些不识时务了。”

赵苏虚心请教:“他怎么了?”

顾翁先起了个头:“管得忒宽!”

赵沣跟了一句:“派头忒大!”

接着,一些乡绅长辈就打开了话匣子,诉说了尚培基的种种“恶形恶状”。赵苏耐心听完,先问:“这些都对义父讲过了吗?”

顾翁道:“倒是想,又……”

他欲言又止,赵苏会意接上:“又觉得新县令干的这些个事儿挑不出什么明面儿上的毛病来。”

顾翁道:“那也不能说是没毛病吧?”

赵苏问道:“那诸位的意思是?”

顾翁问道:“年轻一辈里你最能干,最早入京,官儿又最大,如今我们请你来商议个主意——这事儿好不好同刺史大人讲一讲?”

赵翁道:“咱们商议好几天了……”

顾翁瞪了他一眼,赵翁收声。打从跟尚培基打照面,他们就不太得劲儿,这个县令的架子摆得忒大忒假。没用半个月,大家就更觉出味儿不对了。明面上,尚培基还真没什么毛病。人比人得死,货比货得扔,经过祝缨再经尚培基那就大不一样了。

赵苏道:“我背井闻乡这么些年,家里的事情也都不知道,诸位长辈要是再不同我讲,我也不敢胡乱开口拿主意的。”

顾翁只得含糊地说:“他也忒过份了!讲什么礼乐、大妨也就罢了,怎么还管头管脚的?”

尚培基刚说要一点“礼乐”“大妨”的时候,他们是很开心的,对,是得有点儿规矩。可是尚培基这个规矩它管得也忒多了!不但管泥腿子管冒失婆娘,没几天还要管起他们了!

林翁老了许多,说话也带着股颓丧的味儿:“起初还道他与刺史大人一样,召咱们咱们也都到了县衙,哪知吩咐下来的全不是一样的事儿。他连播种季节都分不清!话也不会讲。”

尚培基官话极佳,不会方言,就要士绅们学习官话。他们的官话明明已经很好了!这不是鸡蛋里挑骨头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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