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姑娘今天掉坑了没(946)

昆达赤评估了一下骆晟,心道:他们这里做儿,是看长相的吗?

骆晟也撑声面,扯了一句:“奉旨宴请王子。”

这也不算扯谎,“招待”番使是他的职责,谁说请吃饭不是招待呢?

昆达赤与他们边走边说:“你们是要立太子了吗?会是谁呢?”

通译这会儿又不敢翻译了,骆晟听不懂,祝缨听了个大概也装听不懂。昆达赤又笑了一声,惹得一些大臣回头看他。

昆达赤还要套个话,蓝兴又跑了回来:“京兆!”

他又把郑熹、六部尚书等数人叫了回去,这番举动让许多人心思活动,觉得立储之事大概有希望了!

与此同时,几个皇子你看我、我看你,没有发现自己和兄弟们都笑得非常的不自然。他们各寻借口,都不想马上离开。有说要看望生母的,也有指某大臣说事的,还有干脆是要往史馆借书。

骆晟只想直紧把昆达赤送回驿馆,并不与他们一处。骆晟对沈瑛道:“光华坐镇鸿胪寺,我与子璋去去就回。不要轻举妄动!”

沈瑛魂不守舍地点了点头:“好。”

不是!皇帝让你去四夷馆,没让我去啊!祝缨看向骆晟,骆晟道:“咱们走吧。”

祝缨差点被他气着,还要说:“好。”

…………

出了大殿昆达赤就安静了下来,没有再提立储的事情,一行人安安静静地到了四夷馆,昆达赤却对骆晟说:“还没到吃饭的时候,我也吃不下。我想出去逛一逛,总不能不行吧?”

骆晟无法拒绝,命典客令选派几个人陪同他出去,自己又带着祝缨回皇城去。

路上,骆晟低声问:“陛下会不会再发脾气?”

祝缨道:“不敢猜。”

骆晟叹了一口气:“那个人是叫夏龙时么?名字不错,就怕……”

祝缨道:“与其在这里猜,不如快些回去。”

两人重回皇城,发现早朝的许多人都没有走。鸿胪寺里还坐了一个陈王,号称说是来找妹夫的。祝缨道:“你们聊。”抽身出来。

她不看好陈王,以前不知道,官做得久了,尤其是到了现在,她已经看得很清楚了,赵王的面儿大。再往外踱几步,却见沈瑛正在房里踱步。

祝缨轻轻摇了摇头,又往向走去,走不多久,又便见一群人押着一个人往大理寺狱的方向走去。她快步走了过去,隐隐看到被押的那个是夏龙时,他的冠没在头上,一个人抱着他的冠跟在后面。

各处都有人望着这一行人指指点点,祝缨也不敢离开鸿胪寺太远,只得叫了小黄:“你去看看老黄。”

小黄心领神会:“哎。那……我就说,看着大理寺要审人,担心他,问他晚上能不能回家吃晚饭了?”

祝缨笑了一声:“去吧。”

小黄一道烟地跑了,祝缨的目光望向大殿,但是层层宫墙挡住了她的视线。

一直等到天黑,宫里也没传出新消息,陈王只好离开。骆晟心下难安,对祝缨道:“子璋,到我那里坐坐?”

“固所愿也。”

两人又往宫墙看了一眼,才结伴离开。

…………

皇帝与几个大臣已经僵持了很久了。

皇帝一直沉默,大臣们也跟他耗着,反正大家都比皇帝年轻,体力上也熬得过。皇帝沉默了很久,突然问礼部尚书:“那个人叫夏龙时?”

“是。”

“拿下,审他!问问是谁叫他这么说的!”

蓝兴跑出去传了话,大理寺来人将依旧跪着的夏龙时“请”走。

大家又沉默了。

皇帝沉着脸,问道:“怎么都不说话?要你们何用?”

王云鹤与施鲲思及夏龙时,心道:难道我还不如一郎中?

王云鹤踏上一步,道:“不知陛下要说何事?若是夏龙时,他没有大罪,只有小过。他突然上本,是不太妥当,然而身为士人,他该说这个话。”

施鲲也说:“臣等之前亦进言,东宫当早定。”

蓝兴急得咋了声嘴。

皇帝道:“你们这样置大郎于何地?”

下面大臣跪了一地,却没有人附和他,皇帝感觉到了前所未有的压力。皇帝低声道:“我的这些儿子啊——”

王云鹤道:“陛下将先太子教得很好,臣请陛下再用心教出一个太子来。”

皇帝点名了郑熹:“七郎,你也这样想吗?”

郑熹道:“臣与先太子君臣一场,不敢或忘。然而如今早定东宫,对先太子遗孤也是好的。是他,早早教导,不是他,早安其心,免得小人借他生事,也是保全了先太子的血脉。除此而外,臣再无他念,唯皇帝是听。”

皇帝闭了闭眼睛,又依次看向诸臣。大臣们如芒在背,却都挺住了。皇帝直直地看向钟、姚二人:“我一向信任你们。”

二人忙跪下道:“臣如今正是不负陛下信任。”

皇帝感受到了一阵一阵的疲惫,他的目光在众人脸上逡巡,众人或有躲避却没有人退让。皇帝抬一抬手,蓝兴忙上前掺住他,皇帝没说话,慢慢地回到后宫。

他累了。

皇帝走后,蓝德跑来说:“陛下说乏了,请各位先回动。”

大臣们的目光只稍稍交汇了一下,没有一个人动。蓝德只好冲最熟悉的郑熹说:“京兆,您怎么也这样了?”

郑熹一向待他和善,此时却说:“我是京兆,此时当然要为陛下为朝廷考虑。”

王云鹤向他投去了赞许的目光。王云鹤下定了决心,这次一定要把这件事解决了。之前蓝兴找过他,能够看得出来这个宦官头子对皇帝是有几分真心在的,但是这样的情意并不足以动摇王云鹤的原则立场。

让王云鹤暂时没有催促皇帝的原因是,皇帝当时已经在闹别扭了,而朝廷当时有不少大事要处理。要是跟今天这样似的僵持,朝廷的日常运转还能暂时维持,军国大事就得停摆。

现在北地的灾也赈了,各地的粮也盘了。他尚算清闲。

又因北地旱情,恐怕胡人也会受影响。以王云鹤对胡人的了解,虽有共主,各部在一些事情上却是各自为政的。天灾的时候,也就是他们容易南下掠夺的时候。

这事讲道理没用,人饿了就要找吃的,就容易抢。也就是说,有一件大的麻烦快来了。

王云鹤正在考虑,于两桩大事之间,把立太子的事给办下来。

巧了,夏龙时站了出来,王云鹤要抓住这个机会,解决最大的危机。

施鲲的想法也差不多,再不立下太子,京城非得乱了不可,诸王手足相残就在眼前了。他们手足相残没关系,拖累大臣们不得不分立阵营,事情就大了。

其他人的思想没有他们这么高大,甚至有人下了注却觉得自己没有准备好,希望拖一拖。但夏龙时提出来了,更多的人不免反省:我确实不如夏龙时的胆气。

且再这么争下去,必有人要倒霉,自己身陷漩涡,也未必能够毫发无伤。

还是立个太子吧!不然心里不安。定下来了,我也好转向。

几人从早等到晚,到要掌灯了,依然不退。

皇帝在后宫本是想休息的,睡了个午觉起来,听说大臣们事也不干了,守在那儿等他。皇帝没搭理,直到晚膳用完,皇帝又命蓝兴去看。

蓝兴回说:“他们都还没走。”

皇帝冷冷地道:“愿意熬就熬着!”

气呼呼地要睡觉,睡觉也睡不安稳。他年纪不小了,临幸后宫少了一些,但总是需要后宫陪伴的。皇帝道:“召……”

开口又闭上了,诸王的母亲多半在后宫的高级妃嫔,今天又出这样的事,由子而及母,他又不想见她们了。

皇帝一夜不曾睡好,第二天昏昏沉沉地醒了,问一句:“他们呢?”

蓝兴小心地道:“还在。”

皇帝道:“那就让他们等着吧。”

蓝兴的面皮抽搐了一下,皇帝还是低估了这些大臣们。皇帝只有一个,大臣却有一群,昨夜,王、施二位轮流去政事堂“值宿”,各部尚书等也“值班”。他们在皇城里有寝室,各衙司有自己的食堂,他们换着班的熬皇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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