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姑娘今天掉坑了没(947)

皇帝熬了两天没上朝。

第三天傍晚,永平公主来看亲爹了。

……——

永平公主眼圈儿红红的,见着皇帝就拿帕子沾眼下的泪。

皇帝道:“怎么这个样子?谁欺负你了吗?!”

永平公主道:“心疼阿爹,呜呜。”

皇帝虚弱地笑笑:“没事儿。”

“我都听说了,”永平公主给皇帝端了碗参汤,“阿爹,您是天子,让大臣这样等着,写下来不好看。他们也太过分了,居然不退一步,非得这个样子。”

皇帝一噎。

永平公主又说:“能有什么大事呢?不能好好说一说吗?”

皇帝突然问道:“你这些兄弟,哪个好些?”

永平公主抽抽噎噎地道:“都很好,近来大家走动都很频繁,他们也越来越活泼了,大家说说笑笑的。”

皇帝摸着女儿的头发说:“你呀……我要是走了,你可怎么办哟……”

“阿爹?”永平公主又要哭了。

皇帝道:“莫怕莫怕,就快好了。备辇。”

蓝兴往窗外看了一眼,天黑了,还要去哪里?“陛下?”

皇帝道:“难道要把他们都扣在宫里?”

蓝兴哪敢用步辇?天气冷,皇帝年纪还大了。他去传了辆宫车,将皇帝与火盆都塞了进去,一同到了前殿。

此时大臣们已经熬得眼圈发黑。

一见皇帝过来,几人忙站正了。

皇帝往御座上一坐,道:“说吧。”

王云鹤先说:“东宫久悬,人心难安,诸王纵是心好的,臣也担心有小人投机。诸王之中,无一人有威严可压制他人,是祸乱之根。岂不闻齐桓之祸?”

皇帝的脸色十分难看,他怕儿子夺了他的权,但是齐桓公的下场他也是不想的!

施鲲趁机说:“陛下爱子之心,请分一些与诸王。”

皇帝颓丧地道:“如此,你们倒是说说,我的这些儿子里,哪个有威严啊?”

窦尚书正色道:“陛下此言差矣!立嫡以长不以贤,立子以贵不以长。先太子是这么立的,下个储君也这么立。”

皇帝道:“那就是赵王了?”

王云鹤道:“臣等唯知礼。”

皇帝道:“那个夏龙时,审出来了吗?”

几人轮番熬皇帝,抽空也处理写政务,这个事情还是知道的。大理寺审了一回,夏龙时很配合,问什么说什么,他并没有想隐瞒。“供词”也拿到了,现取了拿给皇帝看。

夏龙时当时说:“再痛心,就能拖好几年?京中群魔乱舞,都能当看不见吗?这几年,风气愈发的坏了,你们忍得,我不能忍!还有更多的人,也未必愿意过这种不知道明天在哪里的日子。天子当心怀天下,岂能因自己一时好恶,致令天下士民寝食难安?我等读圣贤书,不是为了做谄臣,曲意逢迎!”

皇帝又被气了个够呛。

他的脸上阴晴不定,过一阵才说:“你们今晚就在宫里歇下吧,这几天也熬得够了。明日丞相来,拟旨。”

有了皇帝放话,大臣们不用“委屈”了,宫中有饮食送出,他们睡了一个安稳觉。

次日一早,皇帝倒也没有食言,第一道旨意是册封先太子的儿子为承义郡王。第二道旨意才是册赵王为太子。

两道旨意刷出,王云鹤与施鲲顿时安心,二人喜道:“恭喜陛下!”

皇帝道:“开始准备吧。不可靡费。”

“是。”

准备册立皇太子的仪式需要不短的时间,东宫修葺也需要时间。但是太子也不能久居宫外,于是又将宫中一处宫室指给赵王,即新太子一家做临时的居所,只能东宫重新完毕,一应服饰、车驾等等准备妥当,即行大典。

估摸着准备好了也要到明年了。

无论如何,天下人的心都因此安定了下来。

第299章 品茶

册立太子的诏书已下,尚有许多事务要准备,鸿胪寺也要跟着忙,皇帝仍然没有恢复之前的早朝频率。祝缨仍然是十天见一次皇帝,皇帝也没有什么事要额外叮嘱鸿胪寺的。祝缨也就照着之前与骆晟说过的,每天应个卯,再去四夷馆看一看。

祝缨等到骆晟从朝上回来,掐着点儿出门与他碰个头,沈瑛也在这个时候出来跟上司见面。祝缨瞥了一眼沈瑛,这人虽然极力地克制,脸上仍然透着一股子的兴奋劲。沈瑛一向是以涵养自居的,平素也有些养气功夫在身。一般时候看不大出来,现在祝缨看着他,只觉得他面皮上的每一个毛孔都像张开了大口正在放声高歌一样。

骆晟心情还好,他的家里虽然为着自己儿女与皇室、诸王再次联姻的事情在犹犹豫豫,现在却省了他头疼押宝。比较起来,早点立个太子更省力。

他特意对祝缨说:“子璋要往四夷馆去,不要忘了知会各国使节这件大事。”

祝缨道:“好。”

骆晟又说:“还有使者拜见太子的礼仪,也须得准备了。”

祝缨道:“那要与礼部协商了,得从他们那儿讨几个人来。册封大典的日子定了吗?要是定了,连那个也要教一教。要是没定,这回就先教正旦朝贺之仪。他们要是派了新使者过来祝贺册封,再教那一个。”

骆晟道:“钦天监在选日子了。”

祝缨道:“那就先与礼部协商朝贺的礼仪。典礼的礼仪恐怕还有得争。”

“也好。”

他二人说得热火朝天,末了,骆晟给了沈瑛一句:“光华看呢?”

沈瑛不自觉地浮现成出一抹笑来,道:“驸马安排得极妥。接下来番使必会很多,又要知会各番邦册立太子事,使节会越来越多。司仪署近来事少,大家都是鸿胪寺的同僚,使节多时,帮一帮忙也是责无旁贷。”

纯真如骆晟,脸上也出现了瞬间的空白。祝缨不动声色,看着骆晟,直到这位驸马很快清醒过来,问她:“现在使节多吗?”

祝缨道:“现在还应付得来,要帮手时我是不会客气的。”

“哦哦,那就好,那就好。”骆晟胡说说了一句。

祝缨道:“那下官就去四夷馆了?”

骆晟道:“会食你回来吗?”

祝缨道:“说不准,我叫小黄喊他们别备了,我就去四夷馆吃了。”

“呃,好,路上小心。”

祝缨微笑着目送骆晟回他自己的房间,又对沈瑛一点头,沈瑛也大度和气地对她一点头,表情里充满了包容。祝缨回房,招过小黄让他去通知小厨房,接着又提笔写了个公文给礼部,请他们那里安排协助使节朝见礼仪的事情。拿着公文去给骆晟看。

骆晟提笔在上面签了自己名字,伸头往外看了两眼,说:“沈光华今天也不知道是怎么了,典客署的事一直是你管。你什么时候要人,咱们再说。”以骆晟之天真烂漫不知人间疾苦,常忽略一些小官小吏的生计福利,却也知道沈瑛方才是有争权的嫌疑。

祝缨笑道:“他大概是因为东宫的事情高兴。沈氏一向循礼守法,赵王在陛下诸子中居长,赵王得立,他这是高兴得不知道自己说什么好了。”

骆晟觉得这话有点怪,低声道:“可别得意忘形才好。”

祝缨不参与他对沈瑛的评价,拿了公文,跑了趟礼部。礼部正忙着,钟尚书在指指点点地骂人。册立太子的礼仪他们要参与的,皇帝说不要奢靡,那这个排场是不是要比先太子的时候减一点呢?如果减了,现在的太子会不会不高兴呢?

正愁着,祝缨来了。少卿亲自过来,钟尚书也不能置之不理,他勉强收了公文。

祝缨将一切看在眼里,道:“知道您这儿忙,难抽出人手,只略给我一两个人就好。先说朝贺礼,册立大典的事儿咱们等定了日子再讲。人,我那儿尽快给您还回来,您看可还行?”

钟尚书道:“我这儿眼下……”

“今天是有些突兀了,或明天或后天,我再来领人,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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