皈依者狂热(74)

作者:江JJ 阅读记录

“哥哥伯伯!叔叔阿姨!我真的不想嫁!钱我自己会还,不会为难我爸!”

“你们看看我!我挨了这么久的打,河也跳了,求求你们放过我,真的要眼睁睁看我去死吗?要我现在就死在你们面前吗?!”

她的眼泪和声音一起砸在地上,砸碎了天上的月亮,乌云罩住了月光。路更黑了,只有家家户户的灯光,这些熟悉她甚至看着她长大的阿姨叔伯终于迟疑着不再靠近。

吴胜水抓准时机,猛踩油门,引擎轰鸣,他们下意识让路,越野即将冲出去——

骤然旁边抓过来一只手,攥住了还没把脑袋收回车窗的晓月的头发!

是白天跟着老张一起的那些人!

“妈的!”吴胜水骂了声,速度被迫降下来,“走不了了!”

那中年汉子死抓着不放手,大步冲上来胳膊往外拉车门。我扑过去拦,被当胸砸了一拳,瞬间整个心脏都闷了一下。

上车太急车门压根没锁,被他拉开了,接着晓月也被拖了下去。她尖叫,周围的议论声嗡嗡的,老张已经奔到车前。到底是跑还是怎么样?我们怎么办?丢下晓月吗?

一片混乱中不知道谁捡起石头用力砸了过来,接二连三,天黑,是从人群里扔过来的。都是大石头,砸上副驾,三两下就砸开了车窗,碎玻璃往蒋枫身上扑。

他下意识往吴胜水那边靠,结果副驾的车门也被拉开了!是老张!

刚赔完六万,老张显然记恨非常,仗着这里是他的地盘就是往泄火去的。他拽起蒋枫的衣领,常干农活的男人和大学生不一样,手掌硬的好像钢筋,就这样扇下来,重重抽了蒋枫一巴掌!

重重的,抽了蒋枫一巴掌!

我耳边嗡的一声!周围的声音好像瞬间放大了十倍!猛地往前去,被座椅挡着够不着,不知道哪里来的邪门的勇气和怒火,猛地把车门搡开了!

真是没经验,逞什么英雄?连趁手的工具都不知道在来的路上买一件!

赤手空拳等于找死,我顺手拎过了车内唯一能用来伤人的东西——我用来装生长激素针剂的医药箱,塑料的,但方方正正,有棱有角——下车抡起胳膊就往老张脑袋上一砸!

是真砸,没分轻重。我也不会,这是我第一次打架,我甚至不明白理由,或许是为兄弟出头。

可我和蒋枫算得上兄弟吗?

他和吴胜水才是兄弟,能默契地避开我去买白酒,连这趟公路旅行我也是陪聊凑数的。

但这不妨碍我怒火汹涌,滚烫到脑浆都快融化了,眼眶发红。分不清是气的,还是太激动,我一连砸了两下,老张松手了,血从他额角流下来。

这种时候我居然不怕,我想,蒋枫额头上也有一道伤。

老张握着拳头挥向了我,透过他的肩膀,我看见蒋枫微睁着眼睛,惊讶而略带茫然地注视着我。路边房屋的灯光打过来,被车窗切割,落在他脸上,雪亮的一条,正好照着那双眼。

我躲过了老张的拳头,拿着医药箱又砸了他一下,很用力,药箱破了,针管往外漏。

蒋枫看起来要推门下来帮忙了,我偏头看了一眼抓着晓月的男人,他看起来也要来帮老张。

千钧一发,我忽然单手抽出针管,手指推开盖子,用力往老张手背上扎了一下!

那毕竟是针,老张没忍住喊了一声,边上的男人都聚过来帮忙了,晓月旁边的那个也是。她不需要说,爬起来立刻回到了车上,把车门把手攥得紧紧的。

人都朝我涌过来了,蒋枫他们三个人,都在车上。

……我要当英雄啊?

我不知道在想什么,可能什么也没想,冲着蒋枫大声吼了句:“你们走!”

我感觉我这辈子都没吼这么响过,肺都好像吼炸了,以至于喊完只剩喘气的声音。我挥舞着针管,针头寒光闪闪,没有让他们立刻逼近。

吴胜水开车了,越野也咆哮,不顾会不会把人压死的气势。这么大一辆车,没有人敢拦,而且他们记得晓月的话,于是越野冲出去了,老张又调头,但是来不及。

蒋枫不长记性,晓月被抓了头发,他居然还敢探出脑袋来看我。

夜风滚滚,他卷发在空中凌乱,好像飘散的黑色蒲公英。他头一次用这种眼神看我,我说不清这是什么眼神,他睫毛笼罩下来的阴影连成一片,像一片堡垒,扎进了我心里。

我不是英雄,我手脚乱舞的姿势一定不好看。但我现在居然还很有力气,可见跑步和健身都不是白干的,我改变了,改变我的是蒋枫。

“去你妈的!”我把医药箱重重抡了出去,也分不清砸中的是谁:“谁给你的胆子打他的脸啊!”

越野很快只剩个尾巴,蒋枫离我远了,他脸始终往外面探着。乌云散开,他皮肤那么白,月光一样远去了。

风声袭来,我来不及躲,有什么坚硬的东西砸上后脑,我眼前一黑,倒了下去。

第18章

我醒来时候是在医院里。

入目是一片白,后脑隐隐作痛,下意识想起身却因为头部生出的眩晕感重新倒回了床上。

我听到不远处传来蒋枫的声音,他说:“别动。”

于是我就老老实实不动了。

等这阵眩晕感过去,我发现我左手打着点滴,蒋枫坐在旁边的沙发上。这里只有一张病床,却有小茶几和沙发,应该是单人病房。

我张口,说话的时候觉得有点恶心,但还是问出来了。

“我怎么在这儿?你们……怎么回事?晓月呢?”

问题一大堆,我还是人生头一次晕倒,晕之前什么都没来得及想。不过按照常理发展,我醒来应该是被绑着手脚关在老张家,睁眼就要挨一顿揍让他们出气的吧?可我却在医院。

蒋枫没有马上回答我的问题,他坐在沙发上,两条长腿敞开,手肘抵着膝盖。十指交叉握着,望向我。

他的视线很奇怪,和昨夜——应该是昨夜吧——坐着越野远去时如出一辙。我大概明白我在他心里的形象,一个差不多的、可有可无的舍友,人生路上的背景板拼图,随时可以替换。

这块拼图却陡然爆发了剧烈的能量,我们昨天经历的那些甚至可以媲美电影情节,我猜我的地位应该不只是拼图了。

也许下一次公路旅行,他和吴胜水去买酒的时候不会略开我。

我和他对视,想了这么多有的没的,却没想到沦落到昏迷躺在病床上的我,居然还有闲心和胆子去盼望“下一次公路旅行”。真是神经了。

蒋枫终于开口:“你已经昏迷了十六个小时,医生检查说是脑震荡,要注意修养。”

吴胜水和他都没受什么大伤,蒋枫小腿被踹青了一块。打在脸上的巴掌虽然重,更多是屈辱性质,那掌印仍留在他脸上,红通通一片。因为皮肤白,显得触目惊心,不丑陋,透出狼狈的可怜。

我看见他的脸就来火,很想下床和老张再来一场的,蒋枫好像看出我的想法,笑了笑。

“老张没比我们好多少,你那两下砸下去,他脑袋破了,额头缝了六针。”

听到这个消息,我心里痛快不少,又后知后觉开始担心,这不会算聚众斗殴,判我个故意伤人吧?

还好蒋枫继续讲了下去。

“昨天我们把车开出去后,直接去了最近的银行取了十万块钱,路上打电话报了警,说村里有人打架。取完钱,我们让晓月带路,开车到和她订婚人家的店里。那时候店里人不少,晓月拿着钱当着所有人的面给了那个男的,让他点了,说退婚。”

“他不想答应,但也没办法,店里都是客人,闹起来不好看。我们放了钱就走了,回去村子,到的时候警察和救护车都在……”

说到这里,蒋枫顿了顿,看了我一眼:“那时候你被医护送着躺在担架上,眼睛闭着,一动不动。地上一滩红色的血,旁边扔着沾了血的木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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