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业歌(出书版)(41)

三伯伯努努嘴:“那要看你开什么价。”

凡达伦哈哈大笑:“你看,我就喜欢跟你做买卖,谈价钱的时候这么放松!”

服务生拿着一个精致的雪茄烟盒走过来,放到三伯伯面前,三伯伯打开盒子,拿出一根递给凡达伦,又拿出一根抽了一半的,开始剪断烟头。服务生打燃打火机,为两人点烟。凡达伦看着服务生离去的背影,吐出一口青烟:“假如搞到中央飞机制造厂正在投产的飞机的资料,这些宝贵的细节就对你免费,算我的礼物。”

三伯伯轻蔑地笑了:“苏联和德国,美国和日本,美国又和中国,中国再和苏联……什么是勾结,什么又是结盟?远交近攻,战国时我们老祖宗的政治,现在这些人还在运用。”

黄包车行到中途,王沐天忽然叫住车夫,满头大汗的车夫回过头,喘息着对王沐天发牢骚说:“我不要你拉我的车,回头把我车弄坏了,我的饭碗就砸了!”来到一个弄堂口,停住了。王沐天把帘子掀开,让姐姐下去。

王多颖下了车,还是有些担心,问:“前面不会碰到盘查了?”

王沐天说:“快到地方了,应该没问题。你赶快回家吧,省得姆妈着急。”

王多颖哼了一声:“你现在想到姆妈会着急了?你带的钱够吗?”说着从小皮包里拿出皮夹,抽出两张钞票塞在弟弟手里:“望楠刚刚给我留下的。办事手头宽裕点好。”

浓郁的法国梧桐树阴影下,老唐看到王多颖从黄包车里跳下来,接着黄包车夫又抓起车杆,拉着车继续向前走去。老唐是聪明人,一下子就明白了,他再次骑上车,追随黄包车奋力向前。

王沐天没有注意到老唐,却从帘子里看到贴近的小丁,于是赶紧给车夫打招呼:“师傅,我记错路了,麻烦你原路返回!”

累得半死的车夫气坏了:“你怎么路都记不准呢?当我拉这么重的车好玩啊?”牢骚满腹的车夫正准备往回返,却听到小丁隔着窗口喊:“洪先生,快下车!乘黄包车跑不快!快点,我掩护你!”

王沐天愣住了,洪先生?还没容他多想,抄到黄包车前面的老唐已经举起手枪,命令车夫:“停车!不然我开枪了!”本来气坏的车夫又吓坏了,立刻扔下车把,趴倒在地。

小丁闪到一棵树后,将枪口对准老唐。黄包车被撂在弄堂中央。

老唐没有意识到自己成了那只夹在中间的螳螂,举着枪迅速向黄包车靠拢,他又发出了专为坏人服务的那种讨厌的狞笑:“洪先生,出来吧。”

王沐天被车子搁在一个很不舒服的姿势上,怀里依然紧抱着那个巨大的铺盖卷。

老唐破锣一样的嗓门从车外悠悠地传进来:“洪先生,别怕,我们不会怠慢你的……”

王沐天从小窗口看出去,见小丁从老唐身后一步步挪过来,手枪对准老唐的后脑勺……他实在不明白这两个人究竟在干什么。

趴在地上的车夫瑟缩着抬起头:“麻烦你们,等我走了你们再打,好吧?我是他们雇来拉车的,认都不认识他们……”

老唐不耐烦地呵斥车夫:“安静点!”又很有礼貌地对着车内的王沐天说:“喂,洪先生别怕,我是来接你去会谈的,谈完了马上送你回来,绝对保障你的安全……”说着便轻轻地撩起帘子……

“啊?”老唐傻了眼,“怎么是你啊?”

王沐天也嚷了起来:“怎么又是你啊?这次又把我认成洪先生,叫谁呢?我不姓洪,姓王,你这么大岁数叫我先生,我要折寿的。”扭头对车夫说,“他找错人了,跟我们没关系,快走。”

但是老唐还是把手枪对准了王沐天:“不准动!”

王沐天指着自己的鼻尖喊:“你眼睛睁大点,看我像你要找的洪先生吗?我今年还不满十八岁!师傅快走啊!”

车夫动也没动:“我不敢走!他们这种人,你一动他就开枪!”

王沐天看看老唐,又看看车夫说:“他不敢开枪,这里是英租界,一开枪巡捕马上封锁路口,他就跑不了了!”

老唐气急败坏:“你这个小瘪三,我就知道你有来头,帮洪望楠演金蝉脱壳是吧?好,我吃了你们一记闷亏,让姓洪的跑了,只好拿你交差了。给我下车!”

王沐天大叫:“你滑稽吗?怎么老跟我过不去呢?我跟我姐姐给我表姨妈送铺盖,因为她家遭火烧了,没有被褥,不能睡觉,你抓我干什么?”

“那你姐姐为什么刚才又下车了呢?”

“她不舒服,肚子疼,我让她先回去休息,可以吗?”

老唐的手枪口顶住阿沐的腮帮,使劲往里钻动,王沐天的脸被顶得变形了,老唐冷冷地说:“你指望我相信你这个小瘪三的鬼话?我不会上当的!”

“不许动!”老唐身后传来一个声音,接着他感觉后脑勺上多了一个东西,凭他多年的经验,一下子猜到是什么东西了,不由脸色大变:“不要开枪!”

小丁从后面蹿上来用胳膊弯勒住老唐的脖子:“你把枪放下。”

老唐赶紧放下枪,又叫一声:“不要开枪!”

小丁说:“说实话我就不开枪。谁派你来的?”

“我老板。”

“你老板是谁?”

“你不认识他。”

“介绍介绍我就认识了。”

“是一个洋人。”

“东洋人吧?”

老唐装糊涂:“搞不清楚,在我这样的乡巴佬看来,洋人都一样。”

小丁从后面踢了他一脚:“胡说!”

老唐揉着屁股,可怜巴巴地说:“真的,你放开我,我可以带你去找他!”

王沐天看看小丁,又看看老唐:“你们二位好好打,我要先走一步了。我姨妈还等着被褥睡觉呢!”说着赶紧跳上黄包车,催促车夫,“快走,他们有的打呢,顾不上我们。”

车夫瑟缩着抓起车杆子,拉起黄包车向弄堂口狂奔。老唐不甘心地叫起来:“小赤佬,你别跑!”

小丁揪住老唐的后脖领,把他拽起来:“跟他有什么关系?我们俩的事情还没完呢。”

老唐低下头:“我现在就可以带你去英国总会,去找我老板……”

小丁命令老唐:“把裤带解开。”

老唐瞅瞅四周,还不好意思:“这可是公共场所啊。”

“少废话,解不解?”小丁的枪又举起来了。

老唐赶紧解裤带,磨磨蹭蹭半天也没解开,他是很聪明的,其实一直在寻找转机。

小丁看出了老唐的企图,“别玩花样,把裤带抽下来给我,两手提着裤子。”

老唐抽下裤带,搭在脖子上,用两手提着裤子。小丁把老唐的裤带往脑后一扔。

这时他们头顶的二楼传出一声关窗的声音,发出“砰”的一声。这一关窗坏了,小丁走神了,他抬头向楼上看去,老唐趁机反手抱住小丁,把他从头顶摔过来,小丁摔倒在地上,手枪被甩了出去。

老唐蹿上前去,捡起小丁的手枪,对准小丁,又从小丁身上摸出自己被缴获的手枪,得意地笑了:“去,把老子的皮带捡回来。”

小丁乖乖地找到老唐的裤带,把它捡起。老唐把枪口转向小丁的额头:“把裤子给老子提起来,系好。”小丁只好就范。

“你知道这叫什么吗?这叫以牙还牙。”老唐嘟囔着从口袋里取出一副精巧的手铐,一只铐子铐住小丁的手,一只铐子铐在他自己的皮带上。把拿手枪的手放进口袋,隔着一层布顶住小丁的腰眼:“跟我走吧。”

“去哪里?”

“一会儿你就知道了。”

洪望楠接到了王沐天的电话通知,王沐天简单说了现场情况,要他趁现在赶快走。放下电话的洪望楠拎着简单的行李包急匆匆地朝大门口走去,迎面正好碰上回家的王多颖,他问:“阿沐呢?”

“他事情还没有办完,叫我先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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