鼎沸(23)

作者:二十四始 阅读记录

可是楼道太窄了,对方不让开,阮筝汀没法越过人上去。

双方僵持过几秒,他在某位警卫员好奇的探头打望里无奈唤道:“喻队长。”

对方嗯声,拍拍自己的肩膀。

阮筝汀拗不过他,叹了口气,慢腾腾挪过去:“谢谢。”

走动间,衣料摩擦声得以放大,如同虫蚁的伶仃细脚,窸窸窣窣,直往阮筝汀耳道里扑。

他有些别扭地调整过上身姿势,又因手部力量难以支撑,不得不伏回对方肩背,偏头喊道:“喻——”

“嘘,”对方走得很稳又很慢,怕颠着他似的,“这栋楼里怕是崎角旮瘩都有监听,我们出去再说。”

阮筝汀沉默片刻,罕见情绪外露地“啧”了一声。

外面天色已然黑透,飘着细灰。

喻沛正打算叫人帮忙戴一下外套帽子,便听“嘭哒”一声,头顶有藏青伞面唰然展开。

阮筝汀被哨兵的温度暖着,体温已经回至正常,但脸色依旧是素白的,话音很虚:“有些事,我想和你谈谈。”

“好,谈。”喻沛可有可无一点头,脚步未停,“先去觅个食,总不能饿着肚子谈吧。”

恰逢将将转过疗养院的时家兄弟冲他俩挥手跑来:“队长!阮向!”

向导那句“我不想去食堂。”又咽回了肚子。

幸好体贴又专业的后勤骨干——时贇是带着打包盒过来的。

虽然那玩意儿被塞进了空间胶囊,现下由盘尾蜂鸟衔着。

“真追不上喻哥你,我俩干脆在311食堂炫了顿饭,今晚有醋溜茄子诶哥……”被时绥捣过一肘子后,他总算想起正事,“所以阮向还好吗?”

时绥大致查探过阮筝汀的状态:“没什么大碍,实在不放心可以去疗愈中心检查一下,或者回宿舍,我进你领域修修屏障也行。”

当事人终于找着机会从喻沛背上下来,嘴上连忙应着:“那回宿舍吧。”

喻沛的头发被伞骨碰乱了,他压着发顶戴帽子的间隙,不经意道:“你怎么别人随口一叫就走啊。”

阮筝汀和时绥同时停下,怔然看向对方。

五秒后,后者举起双手,一脚跨出伞面范围,恳切道:“我,行善积德二十五余年,俗世意义上的好人,没有惨无人道的科研目标,以及罔顾人性的毕生追求。”

而后他在时贇的低头憋笑里转向喻沛,不赞同道:“队长,举例这种事不能瞎逮人的,你这样容易影响我在阮向心目中的形象,好歹我们以后还要共事很长一段时间呢。”

喻沛一哂,自向导掌心抽过长柄伞,轻推着人往前走:“别担心,你在他心里早就是灰名单了。”

阮筝汀闻言一愣。

时绥原地消化过三秒,拔腿跟上去,纳闷不已:“我什么时候灰掉的?”

喻沛气定神闲地补充道:“别难过,你还黑过呢,这几天刚放出来。”

时贇大笑。

盘尾蜂鸟受到感染,跟着他鸣叫,喙间衔着的胶囊掉下去,骨碌碌往山下滚。

喻沛见状煞有介事道:“我的晚饭脏了。”

时贇又鹅叫着去追胶囊。

阮筝汀些许尴尬地冲时绥笑笑,而后瞟向喻沛,心下困惑:“你……”

时绥忽然想到什么,抢过伞把将哨兵往外推,拉着向导嘀咕:“阮向,浅域结合默认听取对方浅层想法,也叫小读心术,便于战时沟通,日常你得屏蔽他啊知不知道!”

“啊?啊……”阮筝汀一时拿不准该给时绥礼节性道歉,还是该找个地缝钻进去,他眼神躲闪,脖颈连带着耳廓瞬间红透了,“怎么屏呀?”

喻沛听着乱作一团的心音,瞧着向导费力理解时绥所述方法时宕机似的模样,没忍住笑出了声:“对不住,我不是有意要听的,这东西是单向的,我无权——”

阮筝汀心里顺而想到:【你闭嘴。】

喻沛意外地扬了扬眉。

阮筝汀反应过来,回头望向他,心里解释到:【抱歉,我的意思是——】

下一秒屏蔽生效,心音骤然一断,喻沛只能听见灰烬簌簌落于伞面的轻微动静,以及时贇的吱哇乱叫:“阿绥阿绥!胶囊滚不见了,快让你的猫找找!里面可是我的全部家当!”

“你真的很烦。”时绥骂骂咧咧,又把长柄伞塞回喻沛手里。

锈斑豹猫自树梢跳下,踩着时贇的脑袋当踏板,轻悄落于地面。

最后胶囊是被猫从枯叶堆里刨出来的,喻队长那点薛定谔的洁癖发作,拒绝食用。

宿舍楼群底,哨兵与向导分开前,这人对阮筝汀道:“下次见职用通讯行事,不要别人说什么便信什么。尤其是特级向导,惯会骗人,嘴里没几句实话。别一叫就闷头跟着走,哪怕情况再紧急,也要向队长或队辅报备一声,以防万一。”

阮筝汀活像个已然对人心丧失信任的蔫巴白菜,闻言垂着脑袋闷声道:“抱歉,我以为军中不用考虑这些的。”

哨兵表情嘲弄,嗤道:“这里不比学院,没你想象中那么磊落坦荡。”

向导眉头微蹙,反驳:“那是学院脏的地方你没瞧见。”

两人对视一眼,齐声轻哂:“这世道真是烂透了。”

旋即被时家兄弟一人一个领回宿舍,时绥顿感压力倍增:“你俩激素水平真的没问题吗,怎么突然这么丧!”

当事双方直至洗漱完毕躺上床时,都没想明白,究竟是谁影响的谁。

床头灯柔和澄静,阮筝汀早前所借专业书七零八落摆了一床。

专项知识晦涩抽象,他撑不住打过几个哈欠,眼皮一黏。

手里那本书掉下去,落在地毯间,正向摊开的书页首句赫然写着——

浅域结合第四征:或可梦境相通,极个别者会误入对方领域,请慎重。

第19章 8-27

喻沛在这栋奇怪大楼里打转超过半小时,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这不是自己的梦境。

*

他睁眼时在8楼。

廊道安静垢白,窗帘无风自动。

封死的窗户外开满了爬藤月季,不知品名,红惨惨的,重瓣,鲜妍得令人眼疼。

空气里浮动着清新剂的味道,甜得发腻,像是柏油路上一大袋被晒化的糖果。

可惜很遗憾,仍旧盖不住那股腌入墙的消毒水味。

喻沛兀自站过一会,在多番唤醒精神体无果后,这人只好跟着顶面导视往前走,没过几步,便听见了滚轮碾过地面的动静。

视线下移,走廊尽头凭空出现了一辆推车,很常规的医用类多功能小车,堆满了各种小型医械,外面裹着糖纸。

掉san的是,车体两侧自上而下支着八条机械手臂,长短不一,半覆仿生肌。

偶一看上去,像只可半直立爬行的类蛛生物体。

它在找东西,或者说找人。

虽然那玩意儿没有眼睛,但被“注视”的刹那,喻沛清晰地感知到脊背间的毛孔都收缩过一遍。

恶寒如有实质,一路窜上了天灵盖。

——如果他的精神体可以凝化,现下肯定咬着尾巴,炸成了一大团蒲公英。

变调喑哑的呼叫铃中,推车挥舞着触手状的机械臂,笔直地朝他冲来。

后者厌恶性地深深皱了下眉,折身便走。

这是个回形走廊。

单纯的走廊,两侧甚至没有房间和楼道,窗外阳光正好,但移动间光线没有丝毫变化。

喻沛速度极快,遛到第四圈时,穷追不舍的推车反应不及,“砰铛”一声卡进转角,医械翻了一地。

墙体被撞出个大洞,他走回去,踢开还在抽搐的机械手,扶着墙面探身看去。

是一个废弃电梯井。

往下大概五层楼的位置停着轿厢,顶板不翼而飞,门扉大开,从里透出昏昧的光来。

廊道照明渐次关闭,警报声陡然加进来。

爬藤月季疯长,相继扎透安全玻璃,形如长鞭,争先恐后地朝他劈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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