鼎沸(85)

作者:二十四始 阅读记录

阮筝汀不明所以,但他记住了,后来事实证明,他执行得相当彻底。

第十一天,雪豹克制不住思念,在蹭向导的裤腿——

被黑着脸的喻沛揪过颈毛拉开后,精神体嗷呜叫着,献宝似的,从身上扒拉出来一堆任务晶体。

阮筝汀没明白它的意思。

“抱歉,这里热,加上氧气浓度太高了,它变得有点蠢……”喻沛扶额,索性把雪豹关回了领域,“这几天都在找这玩意儿,它可能以为……你喜欢这个。”

阮筝汀垂头看着那些把小腿都埋住的细小晶体,面无表情。

“我知道,”喻沛扶着人艰难转出来,咬过舌尖,干笑,“我的意思是……你是不是讨厌亮晶晶的东西?”

阮筝汀抬眼盯着他,不知想到什么,半晌很浅地笑了一下,居然承认道:“喜欢啊。”

正如多年以后,迦洱弥纳的小房子前,惯常口是心非的向导在否认哨兵问话时,以心里回道——

怎么会有鸟类不喜欢亮晶晶的东西呢,喻沛。

大抵是想尽可能说清楚,那三个字缓慢而轻软。

可字音控制不住地有些粘黏,顺着喻沛耳道囫囵掉进去,像是一口弹牙的糯饼,砸得他五脏六腑都在颤。

况且这回答显然意有所指,当事人完全被这个意料之外的答案打得措手不及。

喻沛破天荒地愣了足足十秒,撤手的同时,飞快转开视线,宕机似地眨了几眨眼睛,边莫名紧张地吞咽过一下,彻底词穷。

第十三天,分别前夕——

喻沛坐在墙边,思绪万千,舍不得闭眼睛。

阮筝汀靠在他肩头,半蜷起身体熟睡着,呼吸平稳而清浅。

喻沛替他牵了牵身上盖着的外套,又偷偷在地面写下自己的名字——虽然那两个字瞬间就消失了——边问彦歌:【如果他2627年就来找我了,结果会不会不一样?】

【不会。】彦歌高深莫测地笑,【按照前例,任何你能在当下改变的东西,都代表早已注定。】

第67章 月盈月亏

喻沛后来才知道这句话的意思。

尽管这个“后来”对他而言,在体感时间上,或许只是十分钟。

阮筝汀的演练成绩中规中矩,但西约亚23级里,本就没有多少可在俗世意义上被称为“正常”的人。

他平时情绪表现太过稳定,再加上瑞切尔从中斡旋,其综合评分最终偏于上游,分到的三位舍友虽说脾性古怪,但也算得上是友好。

其中,不乏某位爱凑热闹的攻击型向导,覃砚。

“哨兵,绿瞳,半长发揪,精神体是雪豹,精神力外显攻击形态为箭簇……”覃砚一转电子屏,捻着猞猁耳尖的毛簇笑,“找到了,银漠军事学院23级,综合指挥系。”

他们趁着校联日寻到地方时,正赶上成蕤勾着喻沛的肩膀在感慨:“……联合演练那阵多亏了你,不然我就被提前踢出去了……”

花木掩映的小径那头,阮筝汀隐约听得这句话,迟疑着顿住了步子。

“人呢人呢,”凑完其他热闹的覃砚小跑着自后追上来,一拍他的肩膀,“找到了没?”

阮筝汀又侧耳听过一阵,蹙着眉说:“错了。”

“错了?怎么可能。”覃砚撇开花枝,垂眼往地面小操场望了几眼,眼睛一亮,“诶,他可是首席,我刚在学院大厅看见了。”

阮筝汀不知道哪里出错了,但直觉有什么地方不对劲,遂兴致缺缺地随口道:“系?”

“不不不,是整个23级哨兵的首席,看上去很厉害。”覃砚摩拳擦掌,“好想跟他打一架。”

“……”阮筝汀眄去一眼,“向导,好战。”

“你怕是忘了,”覃砚微笑,“我以前是哨兵来着。”

“……”阮筝汀抿唇,“对不起。”

覃砚无所谓地摆摆手:“嗳,这有什么好道歉的。”

阮筝汀最后看过那人一眼,折身往回走,心情有些低落:“回去吧。”

“不找了?诶诶……”覃砚莫名其妙跟上他,但思维跳脱,注意力很容易就被转移了,“我还是想打一架,你说我以那谁的身份约切磋怎么样?”

阮筝汀不知道这合不合规范,只看热闹不嫌事大地点头。

两人是偷偷摸摸溜出来的,短暂避开了塞路昂纳所有监管,来得匆忙,走得更匆忙。

待其身影彻底转出花径时,那头的成蕤余光瞥见什么,拨了拨喻沛的发绳,纳闷道:“等会?你的发绳怎么在……哦看错了,是反光。”

不,是真的在亮。

喻沛心口酸软——向导的确来找过自己,在2627年深秋的某一天。

他懊恼着皱眉近前,却是被突然出现的窗户挡在原地。

巨型玻璃重新隔开了过去与现在,它像是一扇通天彻地的电子屏,冷冰冰的,里头只有关于阮筝汀这一个频道,而外面独剩喻沛这一位观众。

时间跳跃着往前走,不管是错过的,亦或没错过的。

虽然对喻沛而言,这都是他必曾错过的年岁。

而阮筝汀梦魇里的守卫者形象,其实是在同年隆冬定下的。

他的眷巢现象一直得不到改善,巢化症时好时坏的,但总体呈恶化态势。

这次病发后,瑞切尔不得不婉言道:“‘他’不能只是个模糊的影子,越为具体才能越为真实,只有这样,你才能越为信任他。”

阮筝汀抱着那只成色泛旧的雪豹公仔,安静坐在沙发里,有一搭没一搭地捋着尾巴,垂头不语。

“你不是一直很喜欢雪豹吗?”瑞切尔把一沓资料摆在他面前,尽可能温声细语地商量着,“干脆从这些雪豹系哨兵里面选一个,好不好?”

阮筝汀沉默片刻,有些排斥地接过来,慢慢腾腾往后翻过,半晌,在某张页面前顿住了手指。

“你认识他吗?”瑞切尔观察着他的表情,有些意外。

鎏金似的阳光打进来,镀在那份资料上。

阮筝汀探指摩挲过那人眉眼,唇角紧绷的弧度终于柔软下来,轻声说道:“不认识,但他长得挺好看的。”

瑞切尔:“……”

明白,鸟类嘛,多多少少都会有点颜控属性。

治疗仍在继续,各项评估持续向好,塞路昂纳对其的关注度逐渐降低,次级身份完全坐实。

次年5月,阮筝汀终于能够独自居于迦洱弥纳,塔沃楹镇,贝桦街22号。

鹩莺完全恢复具现化后,同他一起断断续续刷完了所有外墙图案并风车扇叶——虽然精神体大多数时间都在添乱,致力于把各处摘来的花瓣填进墙漆里。

介于外墙成品在早晚雾中太过隐蔽,引得时不时送他回来的警署众人纷纷调侃这古怪审美:“这的确不显眼呀,怪不得找不到呢。”

阮筝汀开始在学业间隙四处搜罗自己喜欢的安全物,再趁假期带回迦洱弥纳,一点一点,把这栋小房子填满。

虽然在瑞切尔眼里,向导不过是在收集各式各样的雪豹周边。

其数量过多,种类过全,惹得她某天终于忍不住玩笑道:“你真的不是……什么雪豹教狂热教众吗?”

阮筝汀不知作何解释。

塔沃楹镇虽然景色奔放靓丽,但人口稀少,尤其是在外围居民区,总是相对寂静的。

最开始一两年,阮筝汀足不出户,整个人显得没什么生气。

瑞切尔始终担心他的共情能力,但各项心理干预效果欠佳,只能从旁辅导。

她先是给他买了些海蛞蝓。

漂亮鲜艳,色彩丰富,有的甚至自带珍珠光泽,总是亮晶晶的,十分符合鸟类审美。

结果阮筝汀总是养死。

他怕养母难过,后续干脆偷偷换成了电子投影,还能根据生物状态定期更换,搞得跟真的似的。

喻沛不由想起来,有一次他进门换鞋时,不小心按错了开关。

房间内所有生态箱都在这一刻暗下去,他扫视过那些空荡荡的水箱子,总算知道一直以来萦绕于此的隐约违和感究竟源自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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