鼎沸(86)

作者:二十四始 阅读记录

这里显得死气沉沉的,这么满,又这么空,宛如一副被吃得七七八八的怪异骨架。

而暂时眼盲又发烧的向导不安地蜷在沙发上,远远看上去,像是一颗正在萎缩的心脏。

再后来,瑞切尔柔声提议:“你想不想养些植物?花花草草修身养性,鹩莺也会喜欢的,这样它就不会总去农场里摘花了。”

彼时阮筝汀正在考虑要不要端掉厨房这个摆设,闻言随意望了眼被野草占据的院子,稍加思索,略一点头。

于是家里多出来一堆园艺类书籍,分门别类,从播种到培花,应有尽有。

待他终于成功把各类花草养活那年,瑞切尔又在他生日这天送了一只猫。

挑了很久,白底云纹的孟加拉豹猫,看上去酷似雪豹幼崽的翻版,性格很乖。

阮筝汀推门时,猫咪正昂着圆脑袋,在阳光底下晒胡须。

那对耳朵也晒得红红的,隐约可见其间交错的血管,有朵新开的橘黄郁金香就缀在它头顶。

他扶门看了一阵,不知想到什么,眼神伤感而怀念,近前把猫咪抱回了家。

次年,持宠而娇的猫主子又在外边捡了只傻乎乎的狗子。

至此,这人空瘪又破烂不堪的内里,似乎正因为这些事物一点点充盈,再一点点饱满。

喻沛一方面不愿意挪开眼睛,一方面又怀疑彦歌在骗他。

他并指敲敲玻璃,略显烦躁道:【找到了,然后呢,我要怎么把人领回去?总不可能就这样干看着,直到2637年吧?】

彦歌沉吟:【你知道海濒拉的实现机制吗?】

喻沛眉毛一压,极度不耐烦地威胁道:【你知道我杀过多少成熟期异种吗?】

身为母体的彦歌:【……】

因为意识集总在打架,彦歌的脑子其实不太好,它飘去半空,自顾自捋着——

【哨向一旦全域结合,代表荣损一体,生死不离。任何一方陨落,都会对另一方造成极大伤害,甚至死亡。】

【而海濒拉是领域法则演变出的最后一道防护,本质是互救与共存。】

【其中,寿命同享的前提是,栖息于A方领域的B方意识被成功唤醒。】

【而成功栖息的前提是,B方愿意在躯壳意外死亡后,于伴侣过去的时空里,以精神消散为代价,救下曾经的A方。】

【这是一个圆,无头无尾,但也各处都能断作头尾。】

【期间,只要有任何一方稍稍出现一丁点的迟疑与反悔,都不可能圆满。】

以上,多语言混杂,叽里咕噜的,喻沛完全被它绕晕了:【你面前毕竟还是个人类,能不能麻烦调到相应语言库再说话。】

【看来不是这个时间节点,】彦歌换回通用语,若有所思,支出一截触手去推他的肩膀,【你再开一次门。】

【什么?】喻沛不解,但那扇门已经被雪豹重新刨开了。

这次不是病房,也并非演练场。

后面是一间琴房,装潢简约精美,但一眼望去,颜色有些发沉,待久了比较压抑。

时值傍晚,顶灯闷倦地开着,黄澄澄的光线里淌着点琴音,可总是在错调子。

少顷,连这点错掉的琴音也没有了。

房间里安静过好几秒,接着响起的人声有些糯,听起去年岁不大,正痛苦而委屈地低声诉求着:“我不喜欢,我不想练,这是我的生日,为什么不能弹我喜欢的曲子呢?”

喻沛蹙眉转进去。

那顶黑蓝色的琴盖正高高支起,像是一头受困之下、试图跃跳的鲸鱼。

“汀汀,你记住,”有少年在说,语气没什么起伏,稍显冷漠,“‘你喜欢’这种东西,在这个家里是不重要的。”

第68章 日升日落

阮筝汀的父母都是专注于音乐领域的艺术家,对待孩子总带着一种优雅又精致的疏离和冷漠。

他们与幼崽不甚亲密,但在外人面前却是温柔而称职的,而于任何相关报道里,这个家庭也当得上其乐融融一词。

其家庭氛围人前人后太过反差,彦歌还打趣过一句:【看来,你家阮向表里不一的性格,是有点遗传基因在里面呢。】

被喻沛狠狠剜了一眼。

阮筝汀的哥哥名唤闻磬,比他大六岁。

兄弟两其实没有太多共同语言,大的过冷,小的过甜,还有些娇气。

但小孩子总是心思敏感,只会下意识亲近真心待他的人。

小筝汀隐约觉得父母不喜欢他,至少没有外在表现出的那样喜欢。

他们每每看向他的眼神,总是透着隐晦的打量,无可避免的挑剔,又蓄着点失望。

也的确如此。

在他出生前的一场暴乱里,这个艺术世家遭受了毁灭性的打击——

小天才阮闻磬左耳永久性失聪,阮父右腿截肢,而阮母失去了三根手指。

两人艺术生涯被迫停滞,断崖似地向下落,跌往永无尽头的谷底。

小筝汀和他哥哥不同,他没有音乐天赋,又不热衷此道,当不上父母加诸于身的所有期望,自然讨不了他们的丝毫喜欢。

而这场暴乱的始作俑者,是特殊人类。

几年后,他的父母暗地里加入了反特殊人类组织,机缘巧合下,又前后染上了异食癖。

喻沛刚开始以为那是某种新型毒品,直到这年生日,他看着那两人把幼崽们带往黑市参观。

富丽堂皇的地下宫廷设计,但处处莫名显得阴森诡谲。

走动间,小筝汀被楼上某位尽兴的客人溅了点血。

他尖叫着退到哥哥身后,抓着对方衣服,颤巍指向墙边笼子里的东西,细声细气地问:“这些……是什么呀?”

“它们是异端,是灾厄。”妇人蹲身给他擦脸,动作轻柔,帕子软和,她的声音也带着水乡独有的温软,甜丝丝的,“记住了吗?杀不了就需要远离。”

小筝汀没听明白,却被周遭氛围搞得惴惴不安,没多久又被腥甜的吃食熏吐了。

他不知道那是低阶特殊人类的血肉和骨头,但当晚未动一筷,始终在反胃。

后来很长一段时间里,小筝汀患上了厌食症。

加上他对精神力异常敏感,自那种变相的屠宰场走过一遭后,身上攀缠了不少带有极端情绪的络丝。

总在担惊受怕,总在疑神疑鬼。

“谁……”又一晚,他蹲缩在床脚,抱着被子裹住自己,只露出双眼,哭腔明显,无助地战栗着,“谁在那里……”

除却月光下摇曳的重重树影,那里根本什么都没有。

喻沛心如刀绞,徒劳去擦他脸上的眼泪,却是什么都碰不到。

小筝汀需要心理医生,但显而易见,这个家里并没有谁在关心这件事。

或许是当下时间里的“喻沛”尚未觉醒的缘故,哨兵如今的精神力受时空所限,总是忽高忽低的,不足巅峰状态的十分之一。

连精神体都是在这天才勉强凝出来的,还因为爪子打滑摔下树,给碎掉了。

小筝汀猛然回头,盯着一闪而过的大尾巴,皱了皱鼻子。

“怎么了?”走远的阮闻磬在问。

小筝汀摇摇头,匆忙跟上去,晚间,又偷偷跑回后院,傻兮兮地站在树下喊:“猫咪?”

喻沛一愣。

小筝汀在花圃周围找了很久,被冷风吹得打喷嚏,失落转身之余,见到了某只总算成功具现化,正探头探脑的精神体。

“猫咪!”他欣喜非常,又小心翼翼地靠过去。

“不是猫咪,是雪豹。”喻沛纠正道,可惜一人一精神体都不听他的。

小筝汀蹲下来,冲精神体露出柔软的掌心:“大猫猫?咪呜?”

伪装成幼年体的雪豹居然在翻肚皮,学着家猫用尾巴去勾对方手腕:“嗷呜。”

【……】喻沛在旁五味杂陈,【他能看见。】

【部分向导哪怕在未觉醒之前,也能对精神体有所察觉。】彦歌有些唏嘘,【这种敏感度……看样子,他原本该是一位非凡的向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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