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予怕累着妹妹，赶紧弯下腰来咬走了那块排骨。

他笑起来的时候，眼睛是弯弯的，“还行。你多吃点。”

秦渺也笑了。他们俩本就长得像，尤其是那双眼睛，简直一模一样。

秦渺吃着哥哥带回来的糖醋小排，吃着吃着，忽然停下了筷子。

“哥哥。”

“嗯？”秦予看向秦渺。

秦渺咬了咬嘴唇，“妈妈最近有打电话来吗。”

秦予的目光忽的暗了暗。抬起手按在秦渺的发顶上，声音微微哑，“没有。”

秦渺似乎有些失望。

秦予安慰着秦渺，“不怕，明天他就不会回来了。”

秦志威有个相好，平时都住在那里，今天会回来的原因也很简单。

秦志威没钱了。

这些年，只要是秦志威没钱了，就会带一群狐朋狗友回来，把家里弄的乌烟瘴气的，一群大老爷们地痞流氓，吓得渺渺根本不敢出门。后来为了应对这种突发情况，秦予用一个暑假打工赚的钱给秦渺的小卧室里加了一个狭小的卫生间。

秦予的心渐渐沉了下去。

没事的，秦志威这种人，只要给他钱，他就会走的。

没事的······

秦予看了看时间，“渺渺，哥哥得走了。”

秦渺的目光里带着犹豫，她有点害怕，很想哥哥能留下来陪着她，可是她也清楚的很，只有给她爸钱，才能保证他们兄妹的生活不被打扰。她不能不懂事。

“哥哥，你去吧，我自己可以的，我把门锁好。”

秦予弯腰轻轻的抱了抱妹妹，然后拿起手机和钥匙，“哥哥下了班就回来。”

秦渺点点头，秦予离开了她的房间，站在门口，听着秦渺反锁了之后，才抬脚走向秦志威，在他旁边站定。

“你过来一下，我有话跟你说。”

秦志威正摸了一手好牌，没心思搭理他，“说啥。老子这把牌好，赶紧一边去。”

秦予压下火气，从口袋里掏出来一小沓钱，大概能有一千多。在秦志威的前面晃了晃。

秦志威立马就要去拿。

秦予反应更快一把收回。

“跟我过来。”

第三章 他大概是眼花了

有了钱，一切都好说了。

秦予进了厨房，秦志威一把扣下牌，一边走一边说，“你们几个别动我牌啊，看我这把赢你们个大的。”

秦志威进了厨房，脸上带着虚伪的笑容，“好儿子，你要跟爸说啥。”目光还往那钱上瞄。

秦予举起钱，目光冷漠，“从这个月开始，我每个月给你加五百，一个月两千，但是，一会你就得带着你那群人走。以后也不许带这些人回来。”

秦志威眼睛一亮，“行啊，这没问题，爸这不也是没钱了嘛，你也知道，没钱我怎么去外面玩啊。不过儿子你放心，只要钱到位，爸肯定不回来影响你们俩休息。”

秦予看着他，“行，一言为定。”

秦志威朝秦予伸出手。

秦予厌恶的移开目光，把手里的钱直接甩给他。

秦志威把钱收好，才一边从厨房走出去，一边高声的喊，“看老子这把怎么赢你们。”

秦予后退一步，靠在厨房的台面边沿上，垂下头，微长的刘海遮住了他的眼睛。

有些疲惫。

秦志威怎么可能老老实实的一个月不出现，只不过这些钱应该足够让他和渺渺过半个月的安生日子了。

他闭了闭眼睛，再次睁开之后，站直身体，调整好脸上的表情，走出厨房，在门口穿好鞋开门走了出去。

秦予在离开前，特地拜托对门的王伯伯帮忙留意一下他家的动静，如果秦志威走了就给他去个消息。王伯伯是个退伍老兵，一辈子无儿无女，平时对秦予兄妹很关照。

秦予实在不放心秦渺，所以每次都拜托王伯伯帮忙留意一下动静。

王伯伯答应的很爽快。

若不是这是人家家里事，他不好插手，像是秦志威那种渣滓，他早就揍他了。

秦予这才放心出门，他身上还剩下几十块钱，在拐弯的小商店买了一个面包一瓶水，把面包撕开包装咬在嘴里，三口两口的吃完，又灌了几口水，这才骑上自行车朝着他兼职的地方飞驰而去。

市中心的商业圈向来是最繁华的地方，十一二点还灯红酒绿，所以这边开的甜品店自然也营业到很晚。

秦予把车子停在后巷，然后进了他打工的甜品店，换好店里的制服，再系好围裙。

店长笑着和他打招呼，“小秦来啦。”

秦予不好意思的说，“抱歉店长，我迟到了。”

店长是个很温柔的大姐姐，“没事，三分钟，四舍五入不算了。”

秦予感激的笑笑，“谢谢店长。”

之后就开始工作了。

其实秦予的年龄并不够，只不过他在上户口的时候，秦志威喝醉了去的，把他的出生年份填早了一年，所以现在秦予的身份证上，已经满了十八岁。

也多亏了秦志威办的这件错事，否则他怎么能赚到钱来填秦志威这个无底洞，更没办法给渺渺赚手术费。

秦予手里拿着洁白的帕子，仔细的擦着玻璃碗。

眸色却很阴沉。

秦渺本来也是个活泼可爱的小姑娘，按照秦予身份证算，秦渺小秦予四岁，今年刚刚十四岁。

十二岁时的秦渺还是一个能跑能跳的孩子。

可在某一个放学回家的晚上，秦渺被几个辍学混社会的女生围上了。

他们堵住秦渺，跟她要钱花。

小秦渺为了保护口袋里的十二块钱，铆足了劲的往前跑，结果滚下了台阶，那几个女生追上了她，围着她打。十几岁的女生，下手没个轻重，不知道是谁一脚踹在了秦渺的脊柱上。

等秦予知道这件事赶去医院的时候，刚好听见医生说，秦渺以后可能都站不起来了。如果想再走路，就要进行手术。

秦予当时如遭雷劈，他知道，秦渺站不起来了，即使，做手术还有一线希望。

秦志威不可能给渺渺做手术。

秦志威只在医院露过一面，之后就再也没出现过。

十六岁的秦予只能一边上学一边在医院陪床。

直到那几个打人女生的家长被警察带着来医院请求和解。

秦予自然是不答应和解，他坚持要把那几个人送进监狱。几家人表示可以进行赔偿，直接被秦予赶了出去。多少钱都抵消不了对他妹妹的伤害。

接下来几天，没有人再来过。

秦予心里隐隐有些不安。

他去了派出所。

这个时候他才知道，秦志威已经和那几家人和解了。对方赔了十四万，秦志威就笑呵呵的和他们和解了。

当秦予猩红着双眼找到秦志威的时候，这个他们所谓的父亲，正跟相好的在外面逛完商场，脖子上还戴着一条金链子。

事实上只有十五岁的少年冲过去质问人高马大的父亲，结果如何，显而易见。

少年脸上带着伤，像是要同归于尽的架势，嘶吼着质问男人为什么。然后被秦志威一脚踹倒在地。街里街坊的看不下去报了警。

警察到了之后，分开了父子俩。

很巧，是负责秦渺案子的警察。

另一个警察带走秦志威教育他。

那个中年警察给秦予买了一瓶冰镇的矿泉水敷脸。

秦予到现在都记得对方的话。

“那几个女生都不满十六岁，就算是处罚也不会太重，你妹妹还小，不如拿着赔偿金给她做手术，还有机会能站起来。”

秦予没说话。

这个警察不知道他和秦志威打架是为了什么。

可能他也想不到，一个父亲，会拿着亲生女儿的赔偿金，去带着相好的买东西吧。

秦予没说什么。

因为他知道没有用。

后来他就开始打工，在各种地方，有些老板不愿意用他，毕竟担着风险，他就求人家。赚着微薄的薪水，只希望有一天能够给渺渺攒够手术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