寄生+番外(29)

作者:认知失常 阅读记录

它大抵是吃得太饱了,也有可能是受到了宿主A小姐的影响,因此完全没有攻击我的意思。寄宿在我身体里的“虫”却感受不到它的好意似的,只是一味地宣泄着焦躁恐惧的心情。最不服管教的“眼”,头一回给我传递了“被本能支配着,强制靠近那种危险生物,真是太恶心了”这样的想法。

由于“眼”开了这样的头,身体里的其他“虫”也纷纷向我传递了各种抱怨的消息。“耳”埋怨着蚁后对信号的干扰;“舌”控诉着蚁后对于味觉的同化;“壳”更是指责蚁后如同圈地盘一样的行为让学校大片区域都有了它的气息让触觉一类的感知被压制到了极点。

就像是找家长告状的孩子啊,以至于我忍不住开始想,它们和周合交流说我坏话时,也是用这种方式吗?

路灯后面的草丛里响起了一阵窸窣声,有几个“人”歪歪扭扭地从里面爬了出来。

其中几个大概才从水里出来,面部有些肿胀,因为天气太冷的缘故,头发和衣服已经结了一层薄冰。

那应该是已经吃空的残渣吧,被处理后丢掉的东西,被当成母虫的卵巢,成为“虫”的载具,经过一轮成长之后又会沦为食物的东西。

我后退了两步,给这群新生的“人”让开了道。

这群人里头不少是我认识的,有的知道名字,有的说过两句话,有两个还是隔壁班经常来串门的同学,是和同桌关系不错的朋友。

我近距离地看着他们从我面前走过,一个个小包在那些人皮肤表面隆起又快速消退,看着他们胸腔开始起伏,看着他们死白僵硬的脸上多出几丝血色。

瞧这模样,下回上课时就能够正常地打招呼了吧。

他们既看不见我,也看不见天上的A小姐,只是拖着身体前行着,偶尔因为不灵活导致彼此撞在一起,也都同撞到了什么普通障碍物一般。

啊,就是这种情况下,它们也能如同那些能够趋利避害的动物一样刻意地绕开我呢。

A小姐飘浮在天上,她嘴角带着恬静的笑容,眼神迷离,头颅躺在那透明色的“花瓣”之中仿佛在做着什么美梦。

不需要“耳”传递消息,我就知道她一张一合唇里肯定还是在念叨着“高兴”之类的词汇。

我看着地上留下一串湿漉漉的脚印和几片蕨类植物的残渣,一面走上前,一面给B小姐打了电话。

电话被接通的瞬间,天上的怪物落到了地面。

接住空中坠物的感觉可不好受,先前还在埋怨的“虫”们在“蚁后”近距离的威慑下刹那噤声。

B小姐的声音从听筒里传来,有些模糊,有些急促,那直白的焦急已经化成了无形的火焰,对向任何一个打扰她的人。

“喂?原声你这么晚找我有什么事情吗。”

我托着陷入昏迷的A小姐,对电话另一头只差骂人的B小姐说道:“我遇到了翟学姐——”

“她在哪?!”

我话还未完,就被B小姐一把打断,她声音陡然放大,连喘了数声:“她在哪?让阿清来接电话——”

“不,不,你们在哪?把地址定位发给我,我现在就来找你们。”

“不要乱走,等着我,我马上就来!”

电话里只剩下一串忙音。

母虫留下的痕迹逐渐从A小姐身上淡去,前面如同蹼一样的骨骼退却,在她红色的菱格围巾上留下了几片小雪。

她颈椎两侧的透明翼状骨骼是最突出的部分,也是消退最慢的部位。如果不是亲眼看见,着实很难想象出这种东西为什么会长在颈椎这样位置,这种压迫放在普通人身上,大概很快就会因为颈椎断裂而死去吧。

这么想着,我不禁伸出手抚摸上了那截“骨骼”。

比想象中的要温暖,比想象中的要坚硬,简直就像是某些奇幻故事里魔性之物,让人根本挪不开眼睛,我身体里的虫也因此陷入了一种难以言述的极乐之中。

这“高兴”满溢着,如此温暖,如此甜蜜,将我团团围住,就好像要挤进我的脑子里,和我融化在一起。

一股令人反胃的感觉就此涌了上来。

我掰断了它。

——比想象中的更要脆弱。

以上,便是我错过门禁时间的原因。

我必须要澄明一点,我是怀着帮助同桌排忧解难的心情去找A小姐的,这无疑是善的行为表现,是理应受到表扬的。我愿意谦虚一分,让功过相抵,以此来弥补我此前在周合面前做出的“在追完肥皂剧前回家”承诺没法兑现的问题。

然而作为饲主的周合完全没把这件事放心上,他的关注点在于我在外面乱吃了味道糟糕的东西,导致身上一股怪味,强制我洗了几个小时的澡。

就姑且这么想吧,“虫”的食谱广泛,“人类”与之而言,也不过是菜单上的一行字,像猫吃鱼也吃老鼠,像兔子吃草也吃肉。

这样一来,就完全没有罪恶感和背德感了啊。

第33章 魔术

33.

“是魔术哦。”

“你可以触摸看看,它确实就在这里——即使放在面前也看不到吧。”

“这可是非常高明的魔术!有没有被吓一跳?”

放学后,学习委员把我堵在了教室里。

这里说“堵”,其实也不恰当。她只是站在我的桌前,把手按在桌面上,以俯视的角度看着我而已。

假使她的态度再强硬点,表情再蛮横一些,估计勉强能够上“堵”这个词的皮毛。也不至于让我产生一种自己好像变成了小说里“拿着肮脏的把柄威胁女性同学”的炮灰恶人役的错觉。

低头对着桌子就能看到她发颤的手指,抬头向上就会她那双塞满紧张的眼睛。

处于她所营造的阴影下的我,也只能率先开口。

“是昨天做了什么噩梦吗?”

学习委员按在桌上的手逐渐用力,直到紧握成拳,半晌才从牙缝里挤出来一句话。

“没有。”

那眼神可有些过分了。不论是其中的愧疚和担忧,还是里面的恐惧跟后怕,或者是深藏的几丝说不清道不明的庆幸与渴望,都灼热到能够点燃任意一片黑暗。

——在某一瞬间,我竟觉得学习委员的身影和D小姐有几分重合。

我讨厌这错觉。

这一切都是以“我和同桌发生了矛盾纠纷且后者平安回家”为前提,对作为“受到无妄之灾的朋友”的我,所给予的施舍。

是一旦被揭穿,就会被拿回,而且变更成数以百计的憎恶的东西。

D小姐和她绝不相同。

因此我又问她:“你就没有什么想和我说的事情吗?”

语调逐渐放轻,声音逐渐放缓,带上些许的埋怨,故作轻松地说道:“总不至于在这种时候就说临别寄语了吧,现在离毕业可还有一年多呢。”

学习委员沉闷着脸,抿着唇摇了摇头。

她憋了半天,干巴巴地挤出来了六个字:“你手指怎么了?”

“手指?”我眨了下眼睛,将右手伸出来,对她晃了晃,“是这个吗?”

她点了点头。

“看起来像是断掉了一样吧!”

我佯装惊喜地得意道:“终于被发现了啊,突然消失的右小指!”

“是不是感觉很可怕?或者很新奇?”

学习委员作为推理爱好者,对于这种场面应该早就司空见惯才对。她此刻却咽了口唾沫,难以置信地看着我:“新……奇?”

确实应该新奇吧。我的右手上并没有什么创口,昨夜断掉的小指又长了出来,连肤色都没有变化。但是我已经失去了它的控制权,它就在那,却又好像完全不存在一般。

有什么魔术会比这更加神奇的呢?

只要看到这只右手,脑中就会自然地产生出类似于“这只手虽然没有小指,但是非常完整,和其他的手并没有差别”的想法。留存的影像中不会有异常的记录,他人对我的印象里也不会有“小指”这一事物。

上一篇:劣性关系 下一篇:野天

同类小说推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