寄生+番外(4)

作者:认知失常 阅读记录

期间一支插曲让我有些耿耿于怀。来的客人里,有个看起来五六岁大的孩子,从来时就跟在我后头当尾巴。我起初懒得管他,便由他跟着,一直相安无事。到我应付完了两位母亲的“比较游戏”中的常客,他陡然就笑了起来,像是发现了什么新奇的玩具似的,指着我喊“怪兽”,还拉着他妈妈来看“活着的怪兽”。

按道理来说,先感到难堪的应该是我才对,可那称呼代表的信息被我接收之后,我竟然完全没有伪装被戳破的震惊与恐惧,而寄生在我身体里的那些怪物——我现在能肯定是“那些”了,它们反而因此活跃了起来,像是被王子邀舞的灰姑娘,雀跃到我的心都跟着热了。

若要我实话实说,这么描述自己的心情还是让我觉得有些变态。一个人如果因为被认定成什么怪物,并因此获得认同感,得到喜悦和快乐的话,这个人必然不是什么正常人。

但我已经不想去怀疑有那个可能。

这件事终究在那孩子家长的道歉中不了了之,后来到访的客人里也有年龄与之相仿的孩子,有被我吓哭的,也有好奇到跟在我后头观察的,究竟是因为年幼者心思纯洁,能看到更多的东西,还是因为这些寄生生物只愿意让孩子们看到,我终究不得而知,年长的人也只当我孩子缘怪一些,我因此得到了不少好处。

晚上送完亲戚后,父母脸上的和颜悦色也随着喧闹远去。

我挥别了那对“怪兽”依依不舍的孩子,转身拖着一把椅子坐在了父母面前。

“你今天做得很好。”

我听着夸奖,有些失落。母亲坐在沙发的主卧上,拿着电视遥控器按了一下。

电视里传来了嘈杂的音乐声,她脸上没有多余的表情,我也从来不敢去揭她的伪装,即使我知道她平静下隐藏的暗流——她向来讨厌摇滚,她讨厌那种激昂嘈杂到带着歇斯底里味道的歌曲。

“大概勉强能看吧,”我低着头说道,明明特地搬来了椅子,坐到了父母近前,我却连抬头的想法都没有:“我只是在尝试将我应该做的事情做得更好。”

母亲的行为已经暴露了她的不安。

我却不敢将其揭露出来。

那本来是我的目的。

开门见山,互相坦诚,寻求帮助,那本来就是我的目的。

我已经跨出了最难的第一步,没想到却在下一步途中胆怯了。

我在渴望什么呢?

——是那种可能吧。他们所给我的,有那么百分之一的可能会出现的,主动发现我被寄生,主动向我伸手,给我帮助的可能。

因为是父母。

因为是直系血缘者。

因为是最亲密的家人。

母亲说道:“那就去好好休息吧,忙了一天,你大概也累了,去休息吧。”

“明天还要去医院检查,早点休息好养足精神。”

我以为会有人问我。

可以从今天超常的交际能力入手,也可以从中途的插曲入手,或者从别的什么地方,我有着那么明显的失常,而他们与我有着那么深的关系——难道就没有谁会来问我,究竟是什么原因导致我有今天的表现的?

然而父母终究没有再问我什么。

我有些失望。

其实这也不意外。

——

今夜父母的房间里没有传来讨论的声音。

我又上网查了一遍医院的消息,心里总是有些忐忑不安。也就是临近处决的时候,才会有这种想法,既在恐惧会遭受明面上的歧视,又在期盼着有谁会来主动拯救我。

我当然不属于那值得被拯救的人,可“虫”如此特殊,总有些研究价值吧。

例行打开通讯软件的时候,我收到了朋友发的消息,大约是在问我怎么突然就销声匿迹的,是不是现实生活出了什么问题。我本来没有什么回信的想法,毕竟“眼”在被寄生的时候,我就倒了诸多苦水,然而作为我最好的朋友,她也只是认为我压力太大,精神上出了点问题,左右都是推荐心理医生的。

如此说来有些矫情,她是我最好的朋友,虽然性别不同,但是喜好性格都极为相近,算那种志趣相投的知交好友,我对她总是有些超乎常人的期待。如若说,我曾经想过,至少谁可能会信我的话,“谁”指的必然就是她了。

当然,现实已经告诉了我。

我天真愚蠢得可以,然而做梦也要有限度的。

第4章 检查

4.

我敷衍地回复了她的消息。

“没事就好。”除此之外,没有多余的回信。

任何故意的举动,都没有衍生出我所希望的“超常”。

——

第二天,我们赶早到了医院。

虽说是赶早,但我已经没有那种迫切期望得到想要结果的心态了。

倒是父亲和母亲两个人,看着比我还紧张。

这大概是因为他们很少来医院的缘故。

母亲和父亲都是那种对疾病十分忌讳的人,“病”在他们眼里已经脱离了“自然”的标签,仅局限在了“异常”的范围之中,并加上了一个特殊的限定,“人为”。

是人为导致的异常之事,是为了达到某种目的才会出现,用道德人情来强迫其他人损害自己利益的行为。

他们是连生病都会有负罪感的人。

昨夜的沉默持续到了今天早上,我忍不住猜测这种宛如冷战的死寂会延续到什么地方,“舌”活跃的时候试探地说了几句,内容无外乎让他们待在家里,我一个人去做检查。母亲冷漠地拒绝了它,让它有些怏怏不乐。

我倒因此而快活了几分。

刚刚踏入医院大门,他们就从麻木的状态中醒了过来,父亲的头上布了一层薄汗,母亲的喉咙颤抖了几下,咽了口唾沫,两个人好似如梦初醒——这表情系看来又可能只是从一个噩梦走进另外一个噩梦中。

他们没给我一个多余的眼神,就像在路上那样。

以至于我连一个对视的机会都没有。

我不明白他们为什么会这么惶急不安,就像我不明白他们那奇怪的道德感一样。可即便如此,我也想尝试着说几句安慰的话。

毕竟这种神情在母亲和父亲身上是难得一见的。

“你们不用这么紧张,如果没有什么意外,结果应该会和上次一样。”

父亲脸部微涨,他一抬头我就知道他想瞪我,可惜他的目光刚刚上移,就好像看到了什么可怖的怪物那般,猛地缩了回去。

母亲的表情有些扭曲:“我们都希望你没病。”

她的表情让我有种愿望成真的感觉,“检查结果一定会如您所愿。”

我轻快地走到她近前,这样正在回避的她就能看到我的全貌了,如果我去挽她的手臂,或许就能将那种心情更完整的传达给她。

然而母亲没有等待我的意思,她径直拉起父亲的袖子,近乎逃跑般的连步走进了医院。

“舌”大概能够解决这种问题,可惜一到医院,它就老实了起来。

它这种在未知面前心虚的行为,让我在产生了一种想要整日待在医院或者研究所之类的地方的想法。也仅仅只有一瞬。天知道为什么我比这些“虫”还要有信心,能够笃定它们不会在没有恶意的现代科学下面暴露出原型。

——我曾经是那么盼望有谁能够发现它们。

可真的被发现之后,又能做什么呢?

——

我将CT和血尿常规的检查结果交给了医生,如无意外——也确实没有任何意外。

一切正常。

负责我的医生甚至十分促狭地说道:“我瞧你那么瘦弱,还以为至少会有低血糖什么的病,没想到检查结果比大多数人还好。”

“舌”因为这夸奖得意洋洋,一反先前地没精打采,故作谦虚地和医生寒暄了起来。

母亲和父亲站在我身后,他们怪异的视线仿佛能将我刺穿,“耳”颇为恶意地将他们的心跳声“节选”了出来,配着从医院人海里精心挑选的哭笑声,将之一并传递给了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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