降雨明天结束(48)

作者:林子律 阅读记录

“那回头再说?”

喻遐颔首,压迫感让他无法说出“我送你”。

临走时倒没忘了拎起一份早饭,姜换自如得光明磊落,好似他本就打算现在离开。

门开了又关,喻遐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

“你来干什么?”他又问了一次,仍没有回头看向孟妍。

孟妍很难接受儿子的态度,无助地转向身边姐姐。

比起她的软弱,孟娆则一点不心虚。

她挂着讽刺的笑容:“来干什么?你妈回自己家还用得着跟你报备么?别忘了,这套房子以前也是写了她的名字的,她还没离婚呢!”

距离上一次他见孟妍过去快两个月,中途他们没有任何联系。他只知道孟妍大约真按娘家安排的那样,认识了远在滨城那位小有家底的老板,他们发展顺利,那孟妍一定会和喻庆涛离婚,再回来,多半就是处理这些事了。

孟妍还有些东西没带走,如果真那么理直气壮的话,以孟妍的性格,是绝对不会找泼辣的姐姐来撑腰的。

从她决定离开父子俩的时候,喻遐就明白她选择了更轻松的一条路,他顶多做到不责怪,却无论如何不能当做什么都没发生一样再与孟妍相处。

眼见喻遐态度冷淡,孟娆冷哼一声,转向妹妹说:“去把你东西拿上!”

孟妍应了声,站起来想走进主卧却发现门早就上了锁。

“怎么锁了?”

话音刚落,孟娆立即跳起来,三两步走到主卧门口握住门把用力晃动。她转过身,涨红一张脸冲喻遐撒起气:“喻遐!你什么意思?!”

喻遐一言不发地起身,并没解释,从柜子里拿出一把钥匙打开。

正准备发作,突然被喻遐的应对掐断,孟娆满腔长篇大论无处撒泼,不忿地啐了一口,对妹妹斥道:“愣着干吗,去啊!”

孟妍垂着颈子进去,拖出床底的巨大行李箱,然后收拾起那些之前没带走的金银首饰、衣服以及其他属于自己的私人物品。

喻遐站在原地,他不走,孟娆也不走,门神似的和他一起杵在狭窄走廊里。

她斜倚着偏头看了会儿孟妍,好似恨铁不成钢,又像刻意说给喻遐听一般很大声:“这就对啦,过两天那律师把离婚协议书拟好,你拿去找喻庆涛,让他别废话赶紧签了!咱们今天把东西都搬走,省得突然来什么不怀好意的人,虽然这点东西不值钱,但也轮不到别人拿走!”

前面的话喻遐都能做到不在意,听见最后一句,几分钟前孟娆尖酸的语气、刻薄的表情和对姜换的不屑如在眼前,喻遐突然有点恼火。

他尽量克制着,压低声音对孟娆:“哪儿有人来拿东西,姨妈,你不要乱讲。”

“天呢,我乱讲?!诶孟妍,你教的好儿子现在开始朝我大小声啦!”孟娆的音量一下子拔高,“刚才那个男的,哦哟!留长头发,戴耳环,看着像好人吗?像吗?喻遐我还没问你呢,那人是不是你带回来的,什么关系啊?”

“不关你的事。”喻遐握紧一只手背在身后。

孟娆这下更来劲了,径直转过身和喻遐面对面。她是个高壮女人,多年教师经历让她任何时候中气十足,咄咄逼人。

“不关我的事?不行,我可得问清楚,谁知道是不是小偷。”

喻遐心口剧烈起伏两下:“你别随意编排!”

“好啊,那你说,那个男的是谁跟你怎么认识的,你敢说么?”她眼中跳过一抹戏谑,嘴角的笑既得意又鄙视,“喻遐,你是不是真觉得我们完全不知道啊?你在学校那点事,早就传到你妈耳朵里了!”

喻遐后颈僵硬,不可思议地皱起了眉。

他的反应无疑取悦了孟娆,她兴致更高,教喻遐什么是成人世界的关系网:“暑假跟同学一起去云省搞什么研学,你们队里面是不是有个叫李彬的呀?他爸是师大电气学院的教授,他妈……哈哈,是我们的副校长,我老闺蜜了!”

喻遐一愣。

李彬,他连话都没和李彬说过一句,更别提得罪他。

怎么就莫名其妙成了别人的谈资?

孟娆全不顾卧室里收拾东西的孟妍速度越来越快,继续说着:“李彬跟爸妈说了,他妈又跟我说了哦!你同学、室友在饭桌上揭穿你,说你是同性恋,跟艺术学院的一个男的好了!啧啧……哦我明白了,你就是和刚才那男的,对不对?我——”

“够了!”孟妍抱着一大包东西,提着行李箱匆匆打断她,“走吧,姐,走吧——”

“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

孟娆扔下最后一句话,带上胜利者的高傲,帮孟妍拿过那个装着陪嫁首饰的盒子,冲喻遐一挑眉,趾高气昂地大步踏出房门。

他不是没想过出柜,但无论如何,喻遐根本料不到孟娆会在自己面前宣布“我们早知道了”。

更寒心的是,她们认为这是喻遐的道德污点,于是因此再没有心理负担——抛弃瘫痪的丈夫和同性恋的儿子,对孟妍而言,是逃离魔窟追求幸福。

高跟鞋踩着水泥楼梯咔咔作响,喻遐听着,某一条骨头好像也被她踩在脚下碾得浑身发疼。他站在原地,手脚都没了知觉,漠然望向母亲孟妍的背影。

孟妍还在门外理抱着的衣服,她手忙脚乱,眼睛不停地眨着,终于厘清一团乱麻,仓皇地抬起头。

“喻遐……”她脸色青灰,欲言又止地和喻遐对视,“妈妈不是……”

“你还回来干什么?”

喻遐说完,孟妍明显地呆在当场,睁大眼,看他的表情甚至陌生。

“为了拿东西?你有钥匙,为什么还在外面假模假样地敲门?”喻遐语气很平静,压着汹涌的火,“我们不是说过了别再来找我吗,你为什么不守承诺?或者说,你就是这样,永远不会把自己的话当一回事。”

孟妍缓过了神辩解:“我回来,我要和你爸爸离婚……!”

“那你就去离啊,离婚要签协议书的对吧?他在医院不在家里,你不是很清楚么?”

他都没想到自己竟能对着孟妍口吐恶言,或者这只是他无力的泄愤,因为没法对其他人发作,只好对亏欠他的母亲冷笑。

“别再在这儿装作一副舍不得的样子了。”喻遐漠然地说,“要拿东西直接来拿,我又不会怎么对你,不用这么可怜。今天拉她来是想给我难堪吗?既然你们都知道……既然你清楚她觉得我恶心,你故意的是不是?”

孟妍眼里迅速滚出两行泪:“那是她,我没这么想你——”

“得了吧,你们都一样。”

不顾孟妍红着眼圈,喻遐不再看她,走过去关上了铁门。

门外的脚步声渐渐地消失在蜿蜒封闭的楼梯间,喻遐握着门锁,好一会儿,他摊开手掌,靠近手腕的地方被自己掐出了两三个血印子。

太荒谬了,喻遐悲愤到极点,难以自抑地发着抖,牙关微颤,良久都无法平复。

他莫名出了一身冷汗。

当敲门声轻轻地响起时,喻遐浑身一麻,差点原地腿软跪下去。他在瞬间想了许多关于孟娆想对他和姜换做什么的可能,门外的人又耐烦地敲了几下,老铁门的猫眼以前被堵死了,这会儿也弄不开。

喻遐搓了搓手上的淤血指甲印,小心翼翼地开锁,并拉出一条缝,决定如果是孟娆去而复返他就立刻锁门不见对方。

门缝外,人影逆着光看不分明但喻遐听见了比孟娆温和十倍的声音。

“还好吗?”

意识到是姜换时,全身的力气好像都被抽走了,喻遐猛地把门开到最大,不顾楼梯间可能会经过别人,脱水般地抱住了姜换。

姜换撑着他重新带上了门锁,后背抵住冰冷铁门,安静地抚摸喻遐的肩、脊背,感觉他抖得停不下来后又把动作放得更轻,夹杂着柔软的耳语,哄他:“没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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