降雨明天结束(49)

作者:林子律 阅读记录

喻遐像刚从毁天灭地的灾难中幸存,而姜换是他遇见的第一个同类。

温暖的怀抱让他终于好了点,但这次没有眼泪,喻遐不太好意思地避开姜换观察的视线,欲盖弥彰地擦脸:“没哭。”

“没哭出来。”姜换很了然地拆穿他。

喻遐进卫生间洗了把脸,出来后看见姜换已经自觉地坐回沙发里,抱着他的靠枕。

他问:“你一直没走吗?”

“嗯。”

“去哪儿了?……”

“四楼的拐角那边,把你买的早餐吃了。”姜换一示意,喻遐才发现餐盒垃圾都被细心装好再扎紧袋口,这时正规规矩矩地放在他家的换鞋垫边。

姜换点评:“很好吃。”

异常轻巧的三个字却比千言万语都有用地安慰了喻遐,他“哦”了声,感觉自己刚才好像是反应过度,又或者看见姜换时,全部因为必须独自承受变得极端的情绪突然软绵绵地着陆,喻遐内心的废墟也避免了一场反复轰炸。

他什么都不用解释,姜换可能不懂,但姜换光是在这里就是他的镇定剂了。

“九点半了,”姜换看了眼手表,“十点半的课,你这会儿回学校?”

时间确实差不多,喻遐说:“那你呢?”

“我陪你过去。”

“啊?”喻遐不太懂他的选择,正常情况下别人好像都应该避嫌。

姜换起身说:“陪你过去,然后我从你们学校坐地铁。”他从包里摸出一个口罩,随意抓了两下头发挡着脸,让自己迅速面目模糊。

喻遐:“……你以为这样就不会被认出来了吗?”

“给自己留了狡辩和否认的余地而已,无所谓,我经纪人不会管的。”姜换朝他一眨眼,让喻遐别浪费时间了一起出门。

他们打车去东河大学,在后座聊了几句关于天气和即将到来的第一次秋天降温的寒潮,姜换叮嘱他别感冒,说:“今天在师大拍戏,过几天行程比较紧张可能就没办法像现在这样溜出来看你了。”

“那我能天天给你发短信吗?”喻遐提出他的愿望。

姜换有求必应地点头,见他心情终于好了一些,思忖片刻问:“今天来的那个就是你姨妈,临水那天……打电话的那个啊?”

“对啊。”

“说话真难听。”

“……嗯。”喻遐笑了下,“你在门外都能听见啊。”

因为楼道的隔音实在不太好,女人的话穿透性又很强,但姜换不会劝人,沉默几秒钟说:“你别理他们了,没什么好计较的,跟这种。”

“我只是觉得自己很……”喻遐略一停顿,“很可悲。”

他到底把那个词说了出来,找不到程度轻一点却能准确表达的形容。

但姜换这次答得很快。

“你很好,喜欢你的人就能发现。”姜换勾了勾他的手指,“我喜欢你。”

他说这话时没看着喻遐,眼睫一垂,车窗外,如同盛夏时灿烂的阳光从他侧脸惊鸿一闪,喻遐几乎出神,差点听不清楚姜换的话。

东河的夏天来得急,走得迟,直到九月末才随着冷空气南下驱散了炎热。

今年没有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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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天更

第三五章 霞光

在喻遐的日历里,他和姜换是东河这年夏季的最后一天开始进入恋爱关系的,但对姜换则要比他认为的更早几个小时。

半天前询问今天什么时候收工的信息临近黄昏时才得到回复,姜换说要拍夜戏,片场已经转移到了滨海新区的旧盐场附近。离东河大学不远,喻遐心念一动,有那么一两秒希望过去看一看他。

“那不是要熬夜吗?”喻遐问,假模假样地伪装乖巧懂事,“注意休息。”

姜换大概在车上,消息回得很快:“晚上去做兼职?”

今天的学生因为学校活动要耽误就请了个假,喻遐没告诉姜换,已经悄悄地计划要不要去旧盐场——自从听完那句“喜欢”他快10天不见姜换,平时不想还好,现在一有接触就无可避免地思念成灾。

“嗯要去。”喻遐低着头打字,“你们在盐场哪边啊?”

姜换:“不太清楚。”

想让他到了发个定位,消息没送出去,姜换又回了一条:“好像在永安立交那边,倪嘉庭昨天去踩点了,我们拍一个海边戏。”

盐场,海边,永安立交,喻遐自小在东河长大,看完后差不多有了数。

他说“好的收工跟我讲”,姜换这次没回复。

交流多日,喻遐也算对姜换的聊天习惯有了归纳总结:不主动开启话题,但基本有一句答一句不会让他的自言自语落空,如果喻遐表达出“以后再说”和“先不聊了”的意图,姜换就半个标点都没有,径直已读不回了。

习惯归习惯,有时突然断掉,喻遐仍会产生短暂的失重感,需要好几分钟才能平复。

他并没有“恋爱”实感,也不知这次该如何面对姜换无法溯源的感情。这好像是他的一份意外之财,不能分享,只好藏在秘密基地,因而却失去了许多交换意见的机会,除了暗自咀嚼姜换对他的一举一动,喻遐什么也不能做。

但这些小小的禁锢于限制,目前并不会让喻遐动摇一丝一毫。

“笃笃。”

手指叩击桌面声,喻遐迅速回神,抬起头,看向长桌对面的蒲子柳。

图书馆里,女生没法大声与他说话,示意手机。喻遐打开微信,蒲子柳转发了关于推免保研的选拔标准通知。

蒲子柳:[冲啊.gif]

喻遐:[no]

蒲子柳:“为什么啊?乔老师说她都劝不动你。”

喻遐:“嗯,我想找工作。”

蒲子柳从他口中得到答案,顿时急了,手指几乎在屏幕上搓出了火星子:“别别别别我求你了,你是我哥,别把放弃说得这么轻易好吗?只要你报名,至少保本校出不了一点意外,除了乔老师还有几个老师等着抢人[崩溃][崩溃]”

“满绩,年级第一,还有社会实践和课题组经验,你有天赋又努力,等读研之后奖学金和项目补贴,帮导师干活儿,说不定慢慢就变好了?我们往好处想!”

“真的小喻,以后工作都干到不想干的时候多的是,但我们先把平台提上去不好么?”

她字字句句都恳切,都说到要害,是符合大部分人利益的最优选,然而现在的喻遐耽搁不起,蒲子柳不知道他每天做梦都被医院账单追杀。

喻遐抬眼看她,蒲子柳做了个拜托拜托的手势,以为他现在还在冲动。

喻遐:“家里需要钱,得工作。”

蒲子柳:“……”

喻遐难得和谁说点实话,连对姜换都不曾有过。

迟疑片刻后,喻遐在和蒲子柳的聊天框里打下一行字,重如千钧。

——“不是不想读了。我没有办法。”

这句话在指尖凝成一块石头,半晌无法砸下去。

喻遐以相同的力和它博弈。

放开手,或许过段时间这些困难与迟疑别人就都或多或少听说了,乔小蝶也会知道,可能有别人来帮他,资助他,让他完成学业,兼顾家庭……

可最大的可能是蒲子柳只同情,乔小蝶只遗憾,陌生人的善良叠高到了天上,喻遐也不会因此得到任何东西,还要把本就所剩无几的尊严与困窘拿出来供人指指点点——得不偿失,四个字放大加粗浮现在脑海。

喻遐最后全删了。

——“其实我自己也不太想读。”

消息递出去时,喻遐听见心底一声沉重的叹息。

蒲子柳很快发来填满1/3聊天框的泪目,她不知是相信了还是看出另有隐情,转移话题说:“你想找什么样的工作啊?我回头问问爸妈,他们人脉广呢。”

蒲子柳父母都是建筑行业的,上次曹思维要找家教就是她家帮忙牵线。她性格随意,但一旦认准了朋友就会真心地对喻遐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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