藏风(11)

第一声称赞来自他的对手。

虞寻轻飘飘鼓了个掌:“好球。”

云词压根不买账:“用你说。”

云词打篮球的样子比往常还要冷上几分,整个人沉静下来,思维清醒地可怕,一旦抓到机会就能上分。他连进三球之后,对面开始发力,虞寻抢过球,一边假动作运球,一边像是发现了某种有意思的事情说:“可以啊,现在连我的假动作都能看穿了。”

虞寻这个人打球,虽然狠,但看起来总像闹着玩儿似的。

他经常前一秒还懒洋洋地在运球,秀一些花里胡哨的招式,甚至还能说会儿话闲聊几句,后一秒突然发力,直接突破上篮——

“我靠,好猛,追上来了。”

“14:13。”

“昨晚刚在论坛里刷到……今天这就打起来了吗。”

“他俩比分一直咬得很紧,而且很清楚对方的招数。”

“25:25,到时间了,啊,加赛。”

聚集在球场周围的人不知不觉间越来越多。

尤其是他们法学两个班的同学,自觉分成两个阵营,替各自班级的班长加油。

球赛这种东西,天然带着胜负欲。

法学两个班集体荣誉感油然而生,二班立刻原地喊口号:“二连二连!谁与争锋!”

一连就简单粗暴多了:“虞哥牛逼!”

“他们班的好像听起来更有气势,”二班同学沉默了下说,“他们都叫X哥。”

有人提议:“我们也叫?”

“叫个更牛逼的。”

“词爷?”

“……”

“牛逼过头了吧。”

幸好这个称呼被否了,不然云词能在球场上当场吐血。

不过他现在管不了那么多,他眼里只有篮球和……对面的那个人。

在球场上,和虞寻的对抗,倒是需要离得很近。

越是想找机会抢球,两人就贴得越近。

尤其是一方投篮,球打在板上没进的那一瞬,是抢篮板球的好时机。

两人以互相冲撞的姿态跃起——

云词没控制住力道,撞在虞寻身上,两个人一起碰到球,有那么一刹那,他甚至触到了虞寻的手。

炙热的,有极明显的骨骼感。

是对方凸起的手指骨节。

然而下一秒,球脱了出去——

由于刚才的撞击,他落地的姿势不是很好,脚腕处很轻地“咔”了一下。

操。

白天拉练跑圈跑了七八圈,打球打到加赛,打前还没热身。

崴脚了。

云词看了眼比分板,26:27。

还差一分。

如果是平时,如果对手不是虞寻,他会很识时务地下场。

但是今天绝不可能。

云词咬了下牙,忽略脚腕处隐隐传来的疼痛,继续发力,想去抢虞寻手里的球。

除了刚才崴脚那一下,他有半秒停顿外,其余动作恢复如常,围观的人都没察觉他崴的那半秒,还在持续加油助威:“班长加油!马上反超!”

虞寻却先他一步停下脚步,抛开球,比了个“暂停”的动作。

云词被他弄得有点懵,不知道这个人为什么突然就把球扔了。

虞寻的视线似乎无意间瞥过云词的脚踝,但只一秒。

“到饭点了,”他一手插兜,神情散漫,有点欠地说,“不打了。这么多人看着,别耽误大家吃饭。”

“……”

云词差点气笑了。

现在比分26:27。

他26分,虞寻27。

什么时候不能吃饭,非要卡在自己多一分的时候吃。

别说脚崴了,哪怕就是心脏病犯了,他也忍不了这个比分:“把球捡回来,打完。”

虞寻像是故意掐他的死穴一样,很清楚怎么能惹他生气,轻笑了下说:“我不打。”

“现在我多一分,不去吃饭,等着你反超我啊。”

“…………”

云词脑海里浮现出一串脏话。

高中的时候,虞寻不喜欢做人。

大学了,他终于不是人了。

作者有话说:

(小鱼今天做人了吗,没有。)

第七章

[他胜之不武!]

[他阴险狡诈!]

[他怕输!]

[他玩不起!!!]

李言一边在食堂吃饭一边给云词发消息。

云词隔了会儿回他:[多发点]

李言:[我文科不好,没词了,已经山穷水尽。]

李言在食堂吃饭,他们连队看球赛看到一半就被教官喊回去整队,他胡乱往嘴里塞着饭,继续打字:[你现在在哪儿呢,怎么没见你来食堂吃饭,顺便一说,这里的饭贼他妈难吃……]

军训期间,他们得吃学校发的定制盒饭,不能私自在大食堂买饭吃,而他在食堂扫了一圈,没看到云词的身影。

[你不会早就得到消息了吧。]

李言一边发消息一边想起高中的时候,因为云词总是班长,和老师同学关系都打得极好,平时学校有点什么事儿,他总能提前一步做好准备:[你难道早早准备好了泡面,现在在寝室吃独食???]

还泡面。

他现在饿着肚子,快饿死了。

云词正坐在医务室里的床上,一条腿横着。

医务室老师捏了下他的脚踝,简单判断伤势,然后手上猛地用力,“咔”地一声后说:“没什么事儿。脱臼,接上就行了。”

这一下接得有点突然,云词差点没忍住。

缓了会儿,他说:“……接完可以走了么。”

女医生:“走不了。”

说着,她抬眼看时间,“在这休息一小时再走,这几天避免剧烈运动。”

军训临时搭建的医务室很小,除了医生用的桌椅外,整间医务室里就只有一张简易床铺,有人来看病还得排队。

医务室里除了他和女医生以外,还有一个人。

虞寻倚着墙“排队”,眼神也跟着女医生的动作一起,落在云词脚踝上。

怎么哪儿都有他?

云词下意识想缩腿。

但对方看都看了,现在再想藏也没用。

思考两秒,反正也走不了,他干脆摆烂了。

“好点了么?”虞寻问。

云词没有回答他这个问题,自顾自地说:“地滑,意外。”

虞寻哦了一声。

云词强调:“地就是滑。”

虞寻:“确定不是对手的实力太过于——”

云词冷笑一声打断他:“你是说那个喊停的对手?”

“……”

“那是到饭点了。”

“医生,”云词扭头,“他脑子有病,再不治来不及了。”

女医生眼里只有病人,顾不上关心病患之间的私人恩怨,问:“你哪儿不舒服?”

云词也在想这个问题。

按理说虞寻不该出现在医务室。

目测这人腿脚也挺利索,没有哪儿受了伤的迹象。

总之就是巧得好像知道他会来,所以也过来了一样。

虞寻脱下了军训外套,宽大的外套随意拎在手里,身上穿着件薄款T恤,站着的时候没个正形,听见这个问题,他偏过头想了下,然后说:“头晕。”

云词在心里评价:娇气。

“有发热吗?”

“没有。”

“想吐呢?”

“也没有。”

“就单纯头晕?”

“嗯。”

女医生放下手里的体温计,暴躁发言:“那就是什么问题都没有,就头晕你来什么医务室!中暑都算不上,你觉得我能给你开点什么药!”

虞寻倒是态度挺好:“给我开瓶藿香正气水就行,我预防一下。”

女医生赶着去吃饭,不是很想理解这个大中午不吃饭,非得跑来她这喝药的男同学:“药在桌上,只能喝一瓶,我得去食堂了。”她余光敏锐地扫过试图坐起来的云词,“过一小时再走。我这有监控,少一分钟都不行。”

云词立马又躺回去了。

女医生走后,狭小的医务室里剩下他和虞寻两个人。

他这张床铺边上没有可以拉的帘子,云词生无可恋,盯着天花板数数熬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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