燥(59)

作者:达尔彭 阅读记录

室内,羊咲只穿了一件宽松的薄长袖,政宗实也不过是一件家居短袖,能感受到手臂上逐渐传来的温热,隔了一层布料。

他拉起羊咲的手搭在自己肩上,毫不犹豫把人抱了起来,羊咲像一个大型挂件,被扛起来的时候,他肩膀一抖便醒了,深呼吸,迷糊之际睁开眼,一片昏暗,意识到脸埋在其他人的肩颈,闻到很清新的焚香气息,淡淡的柑橘调,而忽然的凌空让他没什么安全感,搂着政宗实脖子的手不由自主抓住了衣领,像是现实发生的,又像是在梦中。

记忆里,在很小的时候,羊咲很喜欢被大人抱起来,和大多数孩子不一样,妈妈总说:“人家小孩被阿姨叔叔抱着会哭,宝宝完全不会呀?谁都可以把宝宝抱走,妈妈岂不是好伤心的呀?”

母亲并非甜美柔和的女人,但和小孩儿说话的语气习惯性变得嗲里嗲气、连哄带骗的。

羊咲无视妈妈说的内容,实际上也不怎么能理解,张开双臂仰着头,又委屈又着急,直说“要抱、要抱”。

妈妈累了不肯抱,羊咲就会对家里其他客人张开手要抱,倔强的模样惹得哄堂大笑。

妈妈一直不理解为什么儿子这么喜欢被抱起来,手酸脖子酸,抱出门逛街实在辛苦。

其实羊咲只是觉得,在大人的怀里才能和大人的视线平齐,他能看清妈妈的脸,所以谁来抱他都可以。

而被牵在地上走的时候,目光所及之处尽是两条腿,来去匆匆,时不时视线完全被遮挡,没有安全感。

羊咲很久没有梦见妈妈。

醒过来时,周遭一片漆黑,陌生的房间令他心跳漏了一拍,瞬间清醒过来。

身上盖着轻薄的被子,不冷,暖气始终萦绕着,却并不干燥,格外安静,听得见加湿器喷雾嘶嘶的声响。

但周围太黑了,羊咲本能地发怵,在枕头下面摸不到手机,立即掀开被子,身上穿着的衣服质感也是陌生的,睡衣睡裤都被换掉了,换成了亲肤棉,很柔软。

他离开房间,走廊墙壁底端的夜间感应小灯倏地亮了起来,一条走廊上有三扇门,穿过短短的走廊便是楼梯,视线可及,羊咲缓过气,明白这是叔叔家的二楼,他之前上来给政宗实拿过被子。

羊咲不清楚现在是几点,手机估计落在沙发,他懊悔睡太熟了——但实在是睡得很好——竟然在政宗实家过了夜。

他正打算下楼去,对面主卧的门忽然被打开,里面的开着灯,隔着走廊,羊咲看见政宗实从屋内出来,穿戴齐整,一件紧身的黑色长袖立领运动衣,放松状态下,胸肌依然鼓鼓的,衣服材质或许是速干的,薄得恍若无物,很衬身型。

“……醒了?现在还很早,可以再睡一会儿,等叔叔回来做早饭。”政宗实说。

羊咲不知道该往哪里看,他见过很多好身材。

足球场上,尤其是夏天的比赛,运动员一下场就会脱掉短袖,赤着上身只戴一件完全贴身黑色小背心包裹住胸部,虽说背心是用来检测心率等数据的,但比完全不穿衣服更具有裸感的是只穿了一点衣服。

对着一群身着性感小背心的球员,羊咲并不觉得不妥。

运动衣、运动装备,在他眼里一样都是工具,就像工程师不会认为图纸很性感,他不会认为紧身运动衣有什么奇怪的。

可是,羊咲还是悄悄侧过头,两只手想放入口袋,睡衣没有口袋,他甚至不晓得是不是政宗实帮他换的睡衣。

一阵脸热,羊咲问:“那个,叔叔,现在几点了?”

政宗实不语,朝他走了过来,越走越近的时候,羊咲欲往后退开,而一想起政宗实三番四次让他别躲,羊咲不愿表现得太明显,杵在门边,政宗实朝他轻笑了一下:“怎么连鞋都不穿?”

政宗实从他身边擦过进入屋内,把灯打开,黑漆漆的房间变得敞亮,布局清晰可见,这间房原是没有窗子的,所以格外漆黑。

政宗实弯腰从地上捞起棉拖鞋,放在羊咲跟前,羊咲利索地把脚缩进去,听见政宗实缓慢地说:“你让我想起小时候。”

羊咲一怔,他没听过政宗实讲自己的事情,更别提小时候。

他没说话,政宗实的声音和情绪一样平和如水:“我小时候半夜起床,也经常忘记穿鞋,就跑到阿姨房间里去了,想找我妈,但是找不着。”

“哦……暖气很足吧,不会冻着,不然第一件事情就是穿鞋。”羊咲想了想,他在自己家起床要是光脚会被瓷砖地冻得跳起来。

他用毛拖蹭了蹭地板,温吞地说:“这里暖气就很舒服,连地板都是温热的,不冷。”

政宗实似乎没想到羊咲会这么说,啼笑皆非地望着他,羊咲朝他点了一下头,表情十分确信、胸有成竹,夸赞暖气很好,睡得很香。

静默几秒后,政宗实没忍住笑了出来,叫他的名字。

“羊咲。”

“嗯?”羊咲应声。

“……没什么。”

政宗实收好情绪,他本想说在羊咲不以为然的瞬间,他回忆起童年不好的时刻似乎没那么心凉。

政女士老了,身体大不如从前,政宗实已经慢慢不那么介怀母子关系之冷漠疏离了,母子二人的关系略有缓和。

何况人也上了一定年纪,吃的盐多了,过往皆为落花流水,没有什么非得你死我活的爱恨情仇。

再者,小时候政宗实没有恨过政女士,他只恨过自己不够伶俐,得不到政女士的欣赏喜爱,不是一个合格的小孩。

慢慢长大,认识到他不是那般差劲后,童年的创口被纱布裹起来,已经不会再发疼。

只是没办法和潜意识作斗争。

身体不好、或者情绪很差的时候,政宗实会反复梦见自己赤着脚在空荡的别墅里走来走去,仿佛没有尽头。

昨天夜里他又梦见了,没有睡好觉,今朝起的很早。

但其实真正的记忆里,政宗实没有印象地板是凉的。

家庭硬件设施一向很好,即便是三层楼的大房子,到了冬天晚上暖气是不会断的,整个屋子暖洋洋,墙壁和地板,都有水循环加热系统供着。

保姆有意无意提到过,政女士抽空会看监控,有时候发现政儿半夜起床担心你冷,所以让我冬天夜里也把地暖全部开了。

保姆总是嗔怪他,“别老是光着脚跑出来,要吃家什的呀!”

吃家什其实就是挨家里人骂,但政女士从未因此责骂过儿子。

很模糊的记忆,脑海里突然闪过。

他不确定有没有这么一回事,保姆是不是这么说的,但他确信地板绝对是温热的,他冬天起夜时向来懒得找鞋子,却不会被突然冻到。

梦里永远很冷,反复地做梦,潜意识修改真实的记忆,把痛苦不断复述、描绘、加深,似乎确有其事——沉溺痛苦如此容易。

这样的痛苦延续得漫长,每回梦见此番场景,政宗实醒来都要缓很久。

好笑的是这么多年从来没有人提醒过他,正因为地板是热的,赤着脚走很久很远,都没有关系。

连他自己都没有料到,原来释怀只在一个瞬间而已。

第58章

羊咲又回屋眯了一会儿,凌晨五点半,天依旧漆黑,政宗实在小区外跑了几圈回来,出了一身汗,心情轻松不少。

羊咲在二楼洗漱完,他把羊咲的衣服还给对方,内里打底的长袖已经用烘干机烘干了,衣服软软的,散发着熟悉的味道,平时靠近政宗实也能闻得见,是他家洗衣液的香气。

羊咲道谢,抱着衣服欲言又止,政宗实笑说:“昨晚我帮你换了睡衣,没想到你睡这么沉。”

要说昨天的睡眠的确很好,一觉醒来,神清气爽,虽然醒得早。

可政宗实这么一说,羊咲想象叔叔把他背到二楼卧室又替他脱下衣服裤子,不禁臊得很,“……叔叔为什么不叫醒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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