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把裴文晖的衣服放回床上，准备马上离开的，走到浴室外喊裴文晖，说：“我还有事，先走了。”

“最好把头发吹干。”裴文晖应了一句。

“哦。”

元煦几次张嘴，没能说出话。

他跟不干脆地开了门，又关上。来回纠结，最后折回屋里，使出了好似上刑场的决心，快速脱掉自己身上的湿衣服，换裴文晖给准备的T恤。

裴文晖换洗完走出浴室，看见元煦拿着吹风机正吹头发，T恤很大件，让元煦穿出了小孩套大人衣服的气质。

元煦看上去心不在焉，都快把半张脸埋进T恤领口里，闭着眼睛一边胡乱摆动吹风机，画面挺好笑。

裴文晖走近，拍了一下元煦的后脑勺，然后拿走吹风机。

元煦打了个激灵，回过神后的表情就像受惊小猫咪故装凶狠，瞪着裴文晖吼：“干嘛！”

样子确实好笑，裴文晖上下打量起元煦，完全不掩盖笑意。接着问他：“要不要将就一下我的浴室，现在还有热水。”

“不要，廉价沐浴露我用不习惯……”元煦最后的话直接卡在喉咙里，根本没讲完，因为裴文晖已经上手帮他吹头发。

裴文晖手掌大，力气也大，晃着元煦的脑袋三下两下把头发吹干，是着急赶紧整理完赶紧去吃东西。

干一天活了光喝水，什么都还没吃，饿的。

可就苦了元煦。

元煦内心世界里早已烽火连天，脸上要保持不屑，四肢又会变得僵直。

所以之后被裴文晖带下楼吃炒面，他都顾不上嫌弃小地摊脏乱差。

等回到酒店，元煦已经忘了晚上吃的到底是炒面还是炒饭。

他穿走了裴文晖的T恤，但第二天找上门去拿回自己衣服的时候并没有还回去，提都不提。

“要去买菜试调味？那反正我闲着也没事，可以勉强给你当一回客人。”元煦说。

语气平稳，脸色淡淡，好像真的很无聊，很勉强。

裴文晖请的老师傅下午会过来教麻辣拌调味，裴文晖要在那之前准备好食材。

他的一些厨房电器是从网上买的，快递已经到了，刚安装好准备出门去菜市场，见元煦要跟着去，裴文晖好意提醒：“菜市场，又脏又乱。”

元煦皱眉退步，想了想，问：“这附近没有大型超市吗？”

裴文晖没理会，换鞋出门，下楼时一边给元煦推荐几处本地适合游玩的景点。

元煦心想，我缺游玩去处吗？

他也不理会裴文晖，自顾自跟在一旁去到菜市场，没再发出小少爷腔调，安安静静看裴文晖买菜买调料。

两个月以前的元煦绝对不会想到，自己有天会抱着一兜蔬菜，穿梭在城中村小道里。

疯了吧！

并非不能接受处境变化，元煦内心的拉扯是想不通自己到底要干嘛，理智在告诉自己没必要，行为却不受控制。

跟着裴文晖走遍村子里的菜市场，再坐到简陋的露天厨房吧台前，喝便宜的AD钙奶，啃低廉的速食卤蛋。

居然还津津有味？

坐在那把裴文晖从二手市场买来的高凳上，轻快地踢着腿，一边认真为裴文晖思考麻辣拌的摊位要取什么名字。

从‘裴氏麻辣拌’到‘昔日游泳冠军靠摆小摊谋生’，什么乱七八糟的招牌营销元煦都能讲出口。

“不用取名。”裴文晖忍不住打断，“市集是快闪模式，只投放两周就会拆掉，不针对回头客群体，摊位取不取名字都没什么大碍。”

“你不懂，品牌效应不分快闪还是慢放，要把噱头营销起来，才会有回头客跟着你的摊位流动找过去。”元煦头头是道。

还给出中肯建议：“要不就叫裴文晖麻辣拌，做好了，过几年你的名字就能像现在大街上那些什么什么麻辣烫一样，挂满全国各地。”

裴文晖抬眼看元煦，无语又想笑。

“我在给你画饼。”元煦躲开视线，看向后面的油锅，“好了没，能不能炸串烤肠给我吃？”

“不嫌脏乱差了？”裴文晖问他。

“将就一下也可以。”元煦说，“我也不是那么挑剔的。”

确实不怎么挑剔，后面老师傅过来帮忙调整配方，元煦吃得最起劲儿。

元煦对自己每一次的打脸都能做到坦然自若。

就比如周五这天，市集正式开放，他喊了阿姨杨卉曦带上柚子过去一起逛，玩得不亦乐乎，完全忘记自己讲过夜市小摊没什么可逛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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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五章

第一期市集的主办地选在本地最老牌的商业广场。

近些年新建商场一个又一个冒出头，老商场客群流失严重，用主题市集来引流、带动商圈热度无疑是个能起死回生的办法。

夏季清新绿遍布广场中心，市集入口明亮的招牌写着[偶集派对]，区别于寻常夜市千篇一律的小吃玩具摊，这里摊位基调很鲜明。

有各种勾线、陶艺、挂饰之类的文创手工制作，摊子不重样，而且大部分摊主在当地都有门店经营的，不管是服饰还是小玩物、或者小吃面食甜点咖啡，大家做了很多周边，绞尽脑汁要给自己的门店做推广。

认识裴文晖之前，元煦只在电视上看过夜市，这段时间跟着裴文晖逛了不少，印象都很一般，属于图新鲜逛一次就差不多了。

现在体验感却很不一样，新鲜是一回事，重要的是主题鲜明又别具一格的摊位很好看、很亮眼。

才踏进去逛过两个摊子，手就没空下了。

不过严谨来讲……元煦的体验感并不客观，他带有很大的个人情感色彩。

前一天元煦在裴文晖的出租屋里看过整个市集的策划方案。

在一台厚重二手电脑上，方案都是裴文晖做的。虽然元煦看的时候表情毫无波动，其实内心汹涌，十分好奇裴文晖是不是万能的。

万能裴文晖此刻根本顾不上自己的麻辣拌摊子，全权交给他找的老师傅了。

一直忙着处理各个摊主之间临时出现的问题，或者对接商场那边突然提出的要求。

小到哪个摊子丢了东西、通不了电，大到街道投诉噪音和油烟卫生，跑前跑后地应付。

“看不出来阿晖挺有能力的。”杨卉曦碰了下元煦的胳膊，示意他去看那边夹人群中的裴文晖。

裴文晖估计是为了管理好自己做为负责人的形象，今天穿的白衬衫，因为忙碌，衣服已经有些皱褶，袖子卷得很高，有点精英气质但不多。

“不亏是当过运动员的人呐，你看看阿晖的体格，真不错！”杨卉曦大部分精力是拿手机拍照，没太关注到元煦的神色，话也只是随口提一提而已。

她哪里知道，元煦怎么会需要别人来提醒裴文晖的存在。

元煦早注意到了，那双眼睛时不时跟着裴文晖全场跑，但不能承认！

“切，也就那样吧。”还能不屑地转头瞥一眼裴文晖。

很不巧，这一眼刚好跟裴文晖撞上。

裴文晖朝这边点了点头以示招呼，元煦没回应，很无关紧要地转开脸。

接着就见杨卉曦挥手回应裴文晖，还很高兴地推着元煦要往裴文晖那边过去。

元煦半推半就，走过去后看着裴文晖跟杨卉曦热络的模样，不高兴裴文晖刚刚的招呼原来不是冲自己单独一人的。

这些怪异的情绪元煦不知道怎么消化，一面劝自己“没必要”，一面又真的很不得劲。

他阿姨不喜欢外面的嘈杂，早进去商城找安静。

婴儿车上堆放元煦买的七七八八玩意儿，柚子被元煦单手抱着。

小娃娃对外界的声音没有感知，元煦从网上搜来的‘偏方’，抱柚子的时候会把柚子的小手贴到他脖子上，认为这样的方式可以让柚子通过触碰别人讲话时喉咙的动静去感受声音。

不知道靠不靠谱，但这两天养成了习惯，柚子最黏元煦，抱上就不撒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