市集中央搭了小舞台，应该是有乐队演奏烘托气氛的，不过还没开场。

裴文晖现在正协调的事好像就是乐队里面出了问题，杨卉曦凑过去看热闹，元煦则抱着柚子走到音响旁边。

他拉着柚子的手去摸音响，不过这会儿还没演奏，摸不到声音。

元煦一时好奇，伸长另一只手够到旁边的电子琴，没想乐器是已经连接好了的，按一下就发出声响。

柚子小手掌一缩，随之笑了起来。

元煦见状，直接把电子琴拉近，小弹了一段。

他全身心在注意柚子的反应，没察觉到另一头舞台下的人群纷纷抬头看过来。

“诶，元元就是学钢琴啊，他好像可以！”杨卉曦提了一句。

旁边几人瞬间一脸惊喜，冲上台问元煦是不是会弹钢琴。

元煦突然被cue到，满脸疑惑地看了看裴文晖。

不过裴文晖马上否决：“他手有伤，不能弹钢琴。”

几人瞬间丧气，接着有人说：“那我们退一天的钱给你吧，真的很不好意思，没想到会发生这种意外。”

杨卉曦过去告诉元煦，是小乐队的键盘手下午来这里之后没控制住嘴，冰的热的辣的乱吃一通，现在消化不良，都站不起身了。

同样才吃过一圈，冰的热的辣的都没放过的元煦下意思捂了捂肚子，还好他肠胃一向能抗。

“我都忘了，你是不是讲过每次弹钢琴手指都会不舒服。”杨卉曦说着，一边抱走柚子。

元煦点了点头，却又马上摇头，跟乐队的人说道：“你们表演什么曲目？我应该可以试试。”

主要是想看柚子触碰音响的反应，次要原因是觉得市集少了乐队确实少了点气氛。

乐队很随性，让元煦选择曲目，他们也不看谱子，热场子玩高兴了才是关键，弹错也没事。

可能确实是有点音乐天分在手的，又或者熟能生巧，元煦不懂摇滚乐，更没玩过电子琴，看了一小段乐队以前表演的视频，就感觉差不多了。

上台前奏一起，完全融入进去。

从复古硬摇滚到现在舒缓温柔曲调，只要有谱子，元煦都能弹得出来。

不过他属于学院派风格，规规矩矩的，形象上也不像其他人那么潦草，所以站在上面格外抢眼。

底下许多人手机都对准元煦，跟着节奏一起摇摆，气氛非常欢乐。

元煦三岁开始上钢琴课，学了十几年音乐，再大场合的舞台都上过，却头一次真正沉浸在音乐里，从中感受到愉悦。

这种感觉很奇妙，身体仿佛变得轻，脚下很有有劲儿，很踏实，好像……手中握到一股无形的能量。

他甚至不去在意裴文晖为什么一直板着脸站在台下。

裴文晖一脸严肃，气场严重与周围不符。

演出到点结束，元煦蹦着台阶下去，被裴文晖拦在半道，裴文晖说了一句：“手伸出来。”

元煦照做，然后迷惑地看着裴文晖甩出一条毛巾，捂紧他的双手。

毛巾是温热的，裹在手上让元煦的燥热不断上升。

“先敷一会儿，看看能不能缓解手指疼。”裴文晖说完转头离开。

元煦还愣在原地，迟疑了几秒才怔怔地点头。

周围是一阵又一阵的狂欢，唯独元煦好像被按下了慢放键，寂静而缓慢。

在做过无数检查后，已经明确元煦手指会疼是心理问题，是他对钢琴的抗拒造成的应激反应。

哪怕刚刚演出很快乐，手指也依旧会一抽一抽的发酸，可是从来不会有人把他说手指疼的事当真。

妈妈和老师都认为元煦是为了不练习找借口，阿姨会觉得元煦是在闹脾气然后去哄他，只有裴文晖当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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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六章

十分钟后，毛巾温度降了，裴文晖不知道从哪里变出一桶热水，突然拎到元煦面前，也没讲什么话，上手直接扯走毛巾，重新泡热了之后再递给元煦。

“什么桶啊？水是干净的吗？”元煦没话找话说。

“垃圾桶，刷锅水，”裴文晖也不客气，最后再指着元煦裹在手上的毛巾说：“抹布。”

元煦咽一口气，刚要发作，杨卉馨喊了他一声给打断了。

“手还好吗？”杨卉馨抱着柚子，从刚刚就一直在玩音响，这会儿才想起来元煦的手指问题。

元煦朝杨卉馨喊：“没事。”

转头瞪一眼裴文晖，说：“热敷是有点用，勉强接受。”

是新毛巾，是干净的热水，元煦有眼睛看，他只是没事找茬，用来掩饰内心波动。

这次的波动闹腾了挺长时间，回酒店后久久不能入睡。

深夜在房间绕圈慢跑，跑累了还是睡不着，蜷缩着坐在地板上，呆呆看那堆原本被他藏进行李箱隔层里的东西。

电影票，游戏币，平安福，还有一件掉色起球的旧T恤，元煦看着它们，一边消化平静不下来的躁动。

元煦不愿承认他藏在心底那点情绪变化，始终告诉自己“没必要没必要没必要”。没必要主动投入不该有的感情，以后肯定会吃苦头的。

在这方面元煦还挺理性，清楚知道在裴文晖身上不可能会得到什么回应，更加清楚自己不能完全跟家里闹翻，他可吃不了穷日子的苦。

后半夜迷迷糊糊躺在地板上睡着了，空调开得太低，早上被冷醒之后喉咙就很不舒服了。

等元煦从床边柜上摸到手机和矿泉水，迷蒙着双眼看见微信上一大堆信息，感觉奇怪，大脑又一下没反应过来，喝的第一口水差点把自己呛死。

他好像……有点火了？

昨晚的演出视频被放到短视频平台上，一开始应该是商场买的推广，在本地小热了一把，后来有人认出台上键盘手是沈妤之儿子，热度便一发不可收拾。

元煦离家出走的时候除了钱什么都没带，这段时间没少买买买买，光手表就买了好几块。

受沈妤之的影响，他平日里的穿搭风格精致且贵……气，细微到不同品牌不乱凑在一身，手表手链鞋袜皮带都很讲究怎么搭配。

长得又是干净秀气那一挂的，跟市集、跟街头乐队的反差感太突出，所以一时之间在网络上引来不少热议。

除了杨卉曦和阿姨发来语音担心他被沈妤之骂之外，钢琴老师也发信息说他在胡闹，沈妤之倒是没消息，毕竟已经拉黑元煦了。

不过有两通沈妤之助理的未接来电，元煦看了一会儿自己昨晚的视频，正自恋中，铃声又响了，这次是他爸的秘书。

元煦接通后按了免提，手机放在洗漱台上一边在洗漱，也不主动开口。

通话那头是中年男人的严厉口吻：“元董吩咐让你在今天之内到家。”

元煦自顾自刷牙洗脸。

那头沉默片刻后：“发个定位，我派车过去接你。”

“不用了，李叔叔，我暑假结束前会自己回去的。”元煦口气乖顺，与以前无差。

再次沉默，元煦都能猜到李秘书现在肯定也是免提，或许还是在车上，正回头看着他爸的脸色行事。

再接着会说：“希望你能明白，你在人前的一举一动都会直接影响到你妈妈的形象，做事要知轻重。”

这通电话如果换成是沈妤之助理打来的，话术就会变成：“你是元氏独子，处事要沉稳，要有点豪门世家子的风范，你的形象就是元氏的形象，多少双眼睛盯着你，你知不知道！”

他爸妈能走到一起，能维持十几年婚姻，哪怕离婚也能为了利益坚持扮恩爱，不是没有原因的。

完全是一类人，永远利益至上，十足伪善。拿管教儿子这事来讲，他们出奇的一致，都喜欢用对方拿捏元煦。

元煦习惯了。

都可以面无表情的客套：“好好好，你放心吧，我不会闯祸的，我会注意的。”

通话结束，元煦已经擦干了脸，看着镜子发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