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从云端坠落(15)

作者:何人逢其盛 阅读记录

满墙的白,许朝云痛着,盯着墙壁发笑。

你看,只要够狠就可以了。

而如今的许朝云敛起了狠意,被万千爱意温润了眉眼,情呀意呀好像都绕在他周遭,哪怕此刻的他颓唐地坐在沙发上,也不例外。

如果让外人评道几句,他们大概会说,现在的许朝云就像只绣在四方屏风上的玄鸟,透过玻璃窗照进屋子里的光都化作丝线织成亮丽的华羽,铺陈他,造就他,而今后若是光暗了,色淡了,他便要被身缠的羽毛沉沉拖入墨沉沉的黑里去。

黑里去?没关系。他早已区分不了黑与白。

是纯色吗?

是杂色吗?

他的世界好像一片灰色。

空荡荡的,经常性悄无声息。

空荡荡的酒店房间里一片死寂。

直到一声轻笑打破了这片沉默。

许朝云面上扬起笑,那双向来温柔多情的桃花眼在此时显得异常冰冷可怕。

“徐姐,你愿意跟我走吗?”

徐琳闻弦而知雅意。

釜底抽薪,是对贪婪者最好的惩罚。

“可剩下那三年的违约金……”

徐琳侧头,看到了许朝云脸上的决绝,知晓他已是下定了决心,便咽下了余下的话。

“让我考虑一下。”

徐琳沉默了许久,从没养起过长指甲的手指抠着亮晶晶的粉色手机壳,刻下划痕。

她已经不再年轻,为了捧起一个许朝云,她奔前跑后,拉来资源,扯来人脉,受过白眼,学会了伏小做低,甚至拼起在酒桌上练出的酒量,也不比任何人差。

最终,也算她幸运,捧的人终于出了头,无数辗转于私教课和剧组的奔波换来一场传说中的一夜爆红,也让她在经纪人的圈子里打响了名号。

如果不离开,徐琳还是那个金牌经纪人,没人会小觑她,公司也不会因许朝云的毁约而放弃她,毕竟她早已证明了自己的能力。

可若是离了公司……徐琳笑了笑,脸上带着点她自己也没察觉到的快意。

“我跟你走。”一言而定。

徐琳看着眼前这个同她一道走过低微的男人,心脏里有什么东西在涌动,可她没管,只是微微笑着,应了这个注定不复坦途的未来。

该怎么说呢,大抵他们是同类,厌恶那些践踏着底线的腐朽,面对现实的压迫也不愿屈膝下跪。明明从未信仰过理想主义,却活像个理想主义者。

谈完话,两个人都像是放下了心头的重担,心情愉悦地挑选起了酒店的早餐。当然,许朝云被徐琳盯着,只能可怜兮兮地吃些清汤寡水,重油重盐的东西,徐琳是不会让他碰的,不过,许朝云的自律也不会让他动那些吃食就是了。

整顿过一番,许朝云坐上前往剧组的房车,徐琳没陪着他一起去,她要留下来为接下来的战争做准备。

这场战争必定硝烟弥漫,伤得人鲜血淋漓,不甚好看。

但它值得。

这世界上有多少事是值得人一做的呢?甚至为此丢弃一个人过去所拥有的一切。

徐琳慢慢整理着手中的资料,脸上挂着点漫不经心的笑意。这么多年她也不是吃干饭的,有些腌臜东西她知道,只是怕污了许朝云的眼,故意避着,躲着,在必要之时拦上一拦。倒不是她就想当个睁眼瞎,只因她也无能为力。

不让许朝云染上污泥,已经费了徐琳绝大多数心力。

不过现在,徐琳隐去笑容,将那些资料摊在茶几上,也到这些东西派上用场的时候了,想必那些高层收到她精心准备的礼物,一定会惊喜非常的吧?

徐琳这样想着,眼中透出一点欲要灼伤人的火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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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愿以寸心寄人间

而此时的许朝云正被导演批评着,指出他用力过猛、情绪过分外露的问题。许朝云虚心听着,被修剪得圆润的指甲掐着指根,用疼痛让自己听得更专注。那件事果然还是影响到了他,需得尽快调整过来才是。

“最后这里,你的情绪收一点。这是你这个角色现在存活的唯一机会,他绝不会容许出现半分差错!你要记住这一点。”

严肃着脸,郑木宜越讲口越干,一把拿起椅子上的保温杯喝了一口。

一口温水下肚,郑木宜的脸色变得温和了些,扬声道:“好了,我也讲得差不多了。各部门,再来一条!”

镜头扫过朱漆过的圆柱,落在空荡荡的长廊里。

戴珣穿着一身不怎么合身的粗麻衣服,挺直身板,一路沉默,跟着魏锋走进路尽头一间半敞房门的屋子。

一名穿着黑色长衫的儒雅男子坐在一把酸枝木扶手椅上,一副细细的黑边圆框眼镜掩去具象的神情,为他添了些书卷气,手中还捧着一本书,修长的手指捏着一页纸,却迟迟没有动。

是下马威。

戴珣紧张不过片刻,便死命压着呼吸,让自己冷静下来。

不能慌,一慌便什么都没有了,不管是他的命,又或是其它。

又过了沉默的半晌,华玉生合上手中的书卷,抬眼看向戴珣,那双常年冷漠的眼竟染上了点微不可闻的笑意,但又很快消逝。

华玉生将手中的书随意地丢到桌上,发出“咚——”的一声闷响,恍若砸在戴珣的心尖上。

心头一紧,戴珣朝华玉生看去,他向来习惯察言观色,利用这种天赋,他在戴家、在舞厅里都无往不利,但此时,他竟看不出面前这人的半分情绪。

“戴三少。”华玉生开了口,一句戴三少,光听语气,让人不清楚是嘲讽还是问候。

“华某听闻戴家送了一批有问题的军火给穆参商。”华玉生端起桌上的茶杯,掀开茶盖,闻了闻,“那三少可知,原先那批,现在何处?”

呼吸急促了些许,戴珣张了张嘴,却一时无法言语。

“我不知道。”最终,戴珣也只能声音微哑地吐出这么几个字。

尘埃落定。

戴珣整个人微微颤着,垂着头。

华玉生倒是一副不怎么惊讶的样子,合上手中的茶盖,略有些可惜地瞥了戴珣一眼。

接收到华玉生对戴珣的目光,魏锋伸手扣住戴珣的肩膀,准备将人带离,至于之后这人如何处置,那就不是他能够决定的事了。

总之不会好到哪去。

就在戴珣即将被人带走的时候,他突然爆发,挣脱肩膀上禁锢的手,发着狠冲到华玉生面前,毫无章法地对着这名情报头子出了手。

华玉生手一松,手中的茶盏落了地,摔成一瓣儿一瓣儿的,碎得很是可怜。

华玉生还了手。

而戴珣,当然不是身经百战的华玉生的对手。

只不过凭着狠劲过了十数招,戴珣就被华玉生擒下,压在一旁的酸枝木桌上。

而魏锋站在一旁,一动都未曾动,似是早已料到了这个结果。

“呵,戴三少这是,恩将仇报?”华玉生笑着问道,眼睛却危险地眯起,似乎戴珣不给他一个满意的答复,他就要在这里将人杀了。

“我只是,愿为先生效犬马之劳。”忍着内心的慌乱,戴珣死马当活马医,一边说,一边扭头对华玉生挤出一个笑来。

色若春华,倒是让华玉生不禁一愣。

就在此刻!

戴珣趁着华玉生出神的机会,反手挣开束缚,在逼近的同时,将藏在手心的茶盏碎片抵在华玉生的脖子上。

瓷白的碎片沾着红艳艳的血,却不是华玉生的。

是戴珣的。

手上的伤口割得很深,戴珣却明显松了口气,脸上的笑容变得愈发明媚而张扬。

维持着威胁人的姿势,戴珣一双熠熠生辉的眸子盯着华玉生的眼,重复道:“我愿为先生,效犬马之劳。”

华玉生没忍住笑,那张温润的脸染上一丝张扬:“如此效劳?”

戴珣毫不在意地丢开那片碎瓷,毫不在意地丢开他最后的倚仗,单膝跪下,以示忠心,与无害。对华玉生的无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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