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疾(87)

作者:二十七94 阅读记录

周围的人都围着他,倒是没有一个递纸巾的,何烯年马上拿了包纸巾,快步走过去递给了许骋。

许骋看了他一眼,随即接过了他手里的纸巾,然后低声道谢,顺便还安慰了那个男生说没关系。

此时站在男生身后的关笙开口了,“呀,许总,这衣服都湿透了,要不去换一身吧,不然黏糊糊的也难受。”

“您这有替换衣服吗,没有的话我记得烯年那边放了一身在更衣室,你俩身形差不了多少,您不介意的话让他带您去换一身?”

何烯年听他这么说,总觉得关笙这个提醒有点刻意,他看过去,只见关笙朝他眨眨眼,还露出了一个意味深长的微笑。

何烯年:。。。。。。

他以前怎么不知道关笙这么热心。

许骋没有立刻回话,只是低头擦着自己的西装,倒是孙铭说:“车上有替换的衣服,我去拿一下。”说完转头就走了。

关笙依旧不死心地说:“那也还是去后台先清理一下吧,烯年,你有空的吧,带一下许总过去呀。”

许骋背对着他,关笙丝毫不掩饰自己的意图,局促地看着何烯年,,一直催促着何烯年带人过去清理。

所有人都看着他,何烯年没有办法,只能硬着头皮走到许骋身前,说:“我先带你去后台吧。”

许骋看着他,点点头,礼貌回道:“劳驾了。”

客气疏离的语气,比前几天许骋在停车场朝着他破口大骂还要让何烯年觉得难过。

何烯年低声说:“不客气。”然后就往前走了,许骋则在身后跟着他。

何烯年带着人走到后台的更衣室,找了一些湿纸巾递给他,让他先处理一下。

许骋默不作声地接过纸巾,低头擦衣服,他抬起手臂的时候,何烯年再次看到了那条手腕上的疤痕,看见了之后视线就移不开了,一直跟随着他的动作移动。

最后他还是没有忍住问了出来,“手上的伤,怎么弄的?”

许骋的动作停住了,他把手里的湿巾揉成一团扔到了旁边的垃圾桶,然后随意地靠在身后的桌子边上,垂眸看着何烯年,冷冷道:“这应该不关你事吧。”

何烯年被他的话狠狠地刺了一下,别过头去,下意识就想避开他嘲讽的目光,许骋说得对,他的事情已经和自己无关了。

但彻底死心之前,他脑子又划过了他手腕那条很深的疤,何烯年最终还是弱弱地问道,“就,就当做是朋友间的关心可以吗?”

许骋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似的,嗤笑出声,撑在桌沿的手指一下一下地敲着桌子,在安静的房间里发出“笃、笃、笃”的声音。

何烯年觉得每一声都似乎在催促着自己离开,提醒着他自己现在做的事情是多么的打脸,提醒着他自己当年做的事情是多么的愚蠢。

但是他的担心和好奇还是战胜了羞耻和难堪,他就僵硬地站在许骋面前,等待着他的回答。

最后许骋终于开口了,他重复着何烯年的话,“当做朋友。”

停顿了好一会儿,才继续说:

“你要不要看看你自己现在的表情和眼神,何烯年,没有人会这么看着朋友,你说的话你自己信吗?”

何烯年能感觉到许骋说这话的时候一直都看着他,所以他根本不敢抬头看过去。

许骋说出这话相当于把何烯年的心思赤裸裸地摆到了台面上,他说的每一个字都像一个巴掌打在何烯年的脸上。

何烯年张了张嘴,一句反驳的话也说不出来,脑子乱成一团浆糊,混乱之中甚至想要不就直接上手把许骋的衣袖给撸上去,他看一眼伤口到底是怎么弄的。

就在这时候,门被敲响了,何烯年也回过神来,但是他不想去开门,他的问题还没有得到答案,于是只是站在原地,沉默地对抗着许骋。

许骋别过视线没有继续看他,等到门再次被敲响的时候,他才慢条斯理地站直走过去开门,经过何烯年身边的时候,他说:“想清楚你到底要什么,我不缺朋友,也不缺关心。”

轻飘飘的一句话砸在何烯年耳朵里,把他之前的不切实际的幻想全部推翻。

什么好好当一个乙方,什么好好相处,什么当成朋友,全都是他的一厢情愿,他终于想起来,当年明明是自己的决绝切断了所有的后路,他现在不过是自作自受。

他们早就走进了死胡同,死胡同里面没有岔路。

“喀嗒”门被打开了,何烯年听到许骋客客气气地说:“麻烦何总回避一下,我换件衣服。”

孙铭再次成了炮灰,他拎着手里的衣服,尴尬地看看这个,看看那个。

自家老板依旧是板着一张冷若冰霜的帅脸,另外一位则苦哈哈地神不守舍。

他站在门口,进也不是退也不是,恨不得时间倒流回几分钟前,他宁可在在楼外吹风也不想在这儿当观众,天知道老板会不会因为他知道得太多杀人灭口。

何烯年最后还是一言不发地离开了更衣室,重新回到了舞台。

这天许骋离开后就很长一段时间没有再过来看排练了,何烯年很多次混去了隔壁粤剧团的排练室都没有见到他。

他的睡眠又变成了之前的鬼样子,睡着了也做各种各样的噩梦,要么梦到许骋各种受伤的场景,要么就又回到了当年冬天他跪在天井冰冷的水泥地上,把一切在梦里重新经历了个遍,再这么下去他怕自己这几年好不容易恢复了的睡眠又糟糕起来,最后还是重新找了姜医生。

姜医生和何烯年已经挺熟了,何烯年一见他都不用开场白,直接开门见山地说:“姜医生,我又失眠了。”

姜医生说:“看出来了。怎么,是他回来了还是有消息了?”

何烯年有点诧异地看着他问:“你还真的会读心啊?”

“这两年你情况都挺好的,突然之间又失眠了还能因为什么,肯定是因为心病回来了呗,说说吧。”

何烯年想了想,慢慢把自己这几天和许骋见面的事情说了出来,最后他说:“我想知道他过得好不好,但是他不说,我也问不出来。”

姜医生温声道:“他不愿意告诉你也正常,这不是你早就预料到了的吗?”

何烯年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没有回答,姜医生继续说:“而且他不说反而是对你好,你总要让自己走出来,或者把这当做这是你走出来的第一步不好吗?从戒断你对他的好奇心开始。”

何烯年听他这么说突然觉得很难受,眉头紧紧走了起来放在膝盖上的手不自觉握成了拳头。姜榆说的时候默默地关注着他的表情和反应,安静地等他说话。

过了一会儿何烯年才艰难地说:“我怕他,怕他因为我做了什么傻事。他不应该会受这种伤的。”

他抬起猩红的双眼看着眼前的人,说出了自己重遇许骋以来最担心的一件事。

那个伤口位置太过敏感,加上何烯年自己的这种情况,他总是不可避免地把事情往最糟糕的方向去想,然后陷入自己营造出来的可怕情景里面。

姜榆抬手轻轻搭着他的肩膀晃了晃,直视着他的双眼说:“烯年看着我,停下来,不要胡思乱想。”

这句话何烯年在过去五年里听了无数遍,他和以往一样,看着姜榆平静的双眼,慢慢深呼吸,让自己冷静下来,姜榆一直拍他的背安抚他。

等何烯年的状态终于不那么焦虑之后,姜榆继续说:“他现在还好好地出现在你面前就说明他并没有像你想的那么糟糕,那可能只是一次意外导致的伤口,只不过恰好伤了在手腕上。”

何烯年似乎接受了他的说法,紧绷着的肩膀慢慢放松,拿起面前的水喝了一口。

姜榆继续安静地等他平复自己的情绪,等他把水杯里的水喝完了起身又给他倒了一杯水,放下水杯的时候轻描淡写地来了一句,“你是不是还不想放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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