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疾(88)

作者:二十七94 阅读记录

何烯年被说中了心事,猛地抬头看着他,目光中带着震惊,还有些显而易见的希冀,随即磕磕绊绊地解释,“我没有想那么多,我只是希望他过得好。”

姜瑜看他的反应,明白了他的想法,于是他说:“你真的只是想知道他过得好不好吗,我觉得你并不仅仅满足于此,如果你真的这么想,你不会这么痛苦的,烯年,诚实一点面对自己的欲望,你只是个有正常感情的人。”

何烯年听了他这话沉默了很久,过了好一阵才说,“姜医生,我真的不能再奢求更多了,你知道我爸的情况的,他受不了刺激的。”

他整个人蜷缩着,头垂得很低,姜瑜说:“这些年你有好好跟他聊过吗,有了解过他的想法吗,人是会变的。他和你朝夕相处,肯定能察觉得到你的状态,这个世界上最强硬的人是父母,最软弱的人也是父母,无论怎样,你父亲都希望你好,或者你父亲已经变了,只是在等一个和你坦诚布公的契机。”

何烯年抬头迷茫地看着姜瑜,姜瑜温声说着他曾经以为绝不可能发生的事情,奇怪的是,经过他这么一说,他突然想起来,何坚那些看着他欲言又止的眼神和表情,还有年初那会儿,关笙和江涛对他说的话。

他们说,会让何坚脱胎换骨。

何烯年眼里一点点焕发出神采,像是在最黑的夜里划亮了一根火柴,如果呢,如果真的有这个可能呢?

姜瑜看着他继续加码,“去试一试吧,问问你父亲现在是怎么想的,说开了你才知道你接下该用怎么样的态度对他和对你心里的那个人,你才能做你想做的事。

去面对吧,无论面对他的结果是再续前缘还是报应不爽,都给当年那个不得已的自己一个交代,这样你才能真正放过自己,姜瑜在心里说。

何烯年是个容易自责的人,这样的人往往对自己有一套超高的道德标准,所以他有常常容易有负罪感。

他觉得自己对不起何坚,也对不起许骋,他对全世界感到抱歉,却不曾在意自己被亏欠了多少。

说得好听就是善良,说得难听,就是圣母。

但他不愿意这么形容何烯年,这些年来他的不容易和挣扎姜榆都看在眼里,他一直很积极努力地自救,也真真实实收到了效果,如果许骋不出现,他估计真的能维持这种不怎么开心也不怎么难过的状态到老到死。

但是他的心结重新出现了,那么一切问题都暴露了出来。

这些年来姜瑜不是没有试过引导他走出来,但是每次做这种引导的时候何烯年都表现得非常抗拒,有时候甚至会出现一些应激反应,就像刚才。所以姜榆选择对他循循善诱,让他先自己走出自我责备的怪圈,然后回过头去试一下另一条路,只要走出了这第一步,剩下的都好说,他之后也才能真正的重新开始。

“我开导过很多对同性恋抱有抵触态度的人,各种年龄阶段的都有,你父亲这个年龄的也开导过,如果你需要我帮忙可以随时找我。”姜瑜说到这里就不再说下去了,让他自己慢慢想一想。

何烯年想了很久,最终长叹一口气,说:“我想试试。”

自从何坚中风,何烯年和许骋分手后,他们两父子都没有再聊何烯年喜欢男人的问题了,他们都默契地避开了这一点。

刚开始的两三年,何坚还会提一提让他去相亲的事,何烯年都推搪过去了,无论是结婚还是生子,这两年何坚也没有再提了,他想,或许这是何坚态度软化的信号。

五年来他终于愿意给自己一点点希望了。

第67章 谈心

何烯年从诊所回到家,先是把何坚的病历和复查情况都看了一遍,然后又和医生约了下周的复诊时间,如果复诊情况依旧良好,他想和何坚好好谈一次。

大家一起排练的时候,何烯年趁着休息的时间找上了关笙,他突然之间很在意,年初那会儿他跟自己说的那句放心,还有江涛跟他说给他带回一个脱胎换骨的爹是什么意思。

据他所知,当年关笙和江南洲出柜都很艰难,江南洲被江涛打得就剩半条命了,但是看他们现在其乐融融的样子,何烯年完全想不到当年他们能闹得那么大。

关笙把他拉到了一个安静的角落,从他那儿要了一根烟,两人边抽烟边聊天。

关笙说:“其实江南洲他爸和你爸都是一种人,死犟死犟的,自己想不通谁劝都没有,我不过就是跟江叔提了一嘴,让他有空也跟坚叔分享一下这些年来的心路历程。”

何烯年问他,“当初你们俩怎样让家里同意的?”

“我家里倒是同意得快,我爸妈都挺开明的,没用多长时间就接受了,就是江叔比较难搞,前前后后加起来也有几年了,我叫了他十年师父,刚开始知道我俩这事儿的时候江叔连门都没让我进,后来我就爬墙进去,搬个梯子爬去他房间看他,他当时肋骨都被打折了两根,腿也骨折了,躺了好久才恢复。”

“后来被发现了江南洲就被换了个房间了,那边爬不上去,我就半夜爬墙进院里然后溜进去看他,后来也被发现了,江叔就把他送去乡下了,我整整花了一个月才找到他,他瘸着腿想跑都跑不了,后来他跟我说,每次想跑还没到村口就被拎回去了。”

“刚开始那段时间最难,江叔一发现江南洲偷偷见我就打他,打到后来,江南洲都不怕挨打了,江叔也没办法了,我就软硬兼施,每天都去磨他,再后来,江叔不知道怎么就想开了。”

关笙说完笑了笑,那段经历只有熬过来了才知道有多苦,关笙经历过,所以他希望帮一帮何烯年。

“烯年,当年发生这样的事情是谁都不愿意看见的,但是这些年你为你爸做的事我们都看在眼里,你爸也看在眼里的,他未必就不愿意为你改变,而且过年那段时间我们一起去旅游,江叔跟你爸聊了挺多的,这么些天过去了,坚叔不也好好的吗?”

关笙拍拍他的肩膀,笑着说:“你爸这关没这么难过,可以开始好好想想怎么哄人了。”

何烯年深深抽了一口烟然后吐出来,问:“你们当年就没想过分开么?”

关笙愣了愣,然后像是陷入了回忆里,想了很久,最终很认真地对何烯年说:“没有,我们从来没想过。”

-

复诊的情况挺好,医生的医嘱和以往一样,还问何坚最近是不是心情好了,比之前胖了几斤。

回到家,吃完饭,何烯年坐到了茶桌后面,正打算泡壶茶,想着边喝茶边聊气氛也不至于太僵硬。

谁知何坚率先打断了他,“大晚上的别喝茶了,你都多少天睡不好了。”

“你怎么知道我睡不好。”何烯年觉得好笑道:“你天天晚上不睡觉过来看我睡没睡啊?”

何坚说:“每晚起来上厕所你房间都亮着灯,还有你那脸色,难看死了。”

说完又顿了顿,声音小了点,“你之前不都睡挺好的?最近怎么又失眠了。”

何烯年这回真的觉得有点惊讶了,何坚居然知道他前段时间睡眠质量还行?难道他每个晚上都特地起夜来看他?

于是他问:“你每个晚上都特地看我睡没睡吗?”

何坚连忙否认,“我就是起来上厕所的,而且也不是每个晚上都起来,就是最近睡前水喝多了,起夜的次数也多了。”

“年纪轻轻地怎么就有那么多事要愁呢?”何坚低声吐槽道。

何烯年装作没听见,问他:“你这段时间怎么没有催我相亲了。”

何坚有点古怪地看看他,过了一阵子才说:“催你有用吗,有用我就催。”

何烯年还是把泡好的茶杯递给他,看他拿着茶杯的手腕稳稳当当地,才继续说:“没有用。”

“那我干嘛做那无用功。”

何烯年哦了一声,不知道回什么好,然后又泡了一壶茶,他三根手指捏着功夫茶杯,感受着指腹的温度慢慢上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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