欺兄(97)

作者:涛涛污水 阅读记录

他们不该再有任何交集了不是吗?

但陶知心神不宁。

他开始频繁梦见各种各样的山,身后那座储藏了赵景深理想的山、老家充满好与坏的记忆的山、他们曾经相约但未能成行的山,每一座山都困着陶知,夜半醒来,他一睁眼就是赵景深,然后便是他滚下荆棘丛的一团影子。

他不知道这种念想到底是爱还是担忧,无可奈何之下,他将工作交给郭新暂时打理,自己则独自一人又去了一趟山里,这次他多带了些小东西,包括一些纸笔本子之类,他想送给那些孩子们。

进山之后他才发现这里在施工,一问说是在修路,修路是天大的好事,很多村民都出来围观,也有人在周边帮忙,陶知在旁边看了一会儿,但满心满脑都是赵景深,最终还是主动问了旁边一个大叔:“咱们村里有个年轻干部您知道吗,姓钟。”

大叔眼睛瞪圆:“小钟我知道啊,高高瘦瘦的,长得俊啊!那孩子可好了,修路就是他给我们报上去的,之前说是没钱啊,难度大,一直没修成,结果他跑了好久,给我们写什么文章报告的,也赶上新政策,才真修了!”

又一个大娘附和道:“是啊,而且还没让我们掏钱呢,本来修路是一家一户各出一点,但是我们这里穷,他给我们弄了什么申请,最后都没出钱,那孩子好!”

陶知看着大家脸上的喜气洋洋,也觉得心情轻轻飘了起来,就听见大娘又说:“他还要给我们这里搞养殖,我也不知道养殖什么,他去山里看的时候还摔了呢,一身血口子,要说这孩子也可怜,跑这么远过来也没个家人帮衬,那天村长给他送医院去了,第二天我们几个人去看他,他一个人在医院里吃方便面呢,可怜的。”

大娘摇摇头,有些不忍说,陶知刚飘起来的心也沉了下去,他不自觉地握着手指,感觉指甲有些长,顶着手心不太舒服。

他告别了大叔和大娘,一个人朝山中走去。

上午进山,中午吃了点自热食品,到了下午六点多的时候,陶知就走到了山里一个平台处,这里以前是麦场,非常平整,角落里还堆着几个已经弃用的辘轴,场地边缘生着无名的杂草和白色的小花,陶知就坐在草边,等着看夕阳落下。

他来这里是没有目的的,恰巧到了落日的时候那就看一场夕阳,若恰巧下了雨那他大概就会看一场雨,归根结底,他来这里只是为了散心——将赵景深从心中散出去。

可他的身后出现脚步声,踩在压得夯实的土场上面,只发出闷而轻的声音,那人走到他的身边坐下,和他隔着二十公分的距离,是赵景深。

看到赵景深,陶知竟然不觉得很意外,他看了看他的侧脸,伤疤还在,但痂掉了一半,他便又收回目光,说:“这里修路了,以后会方便很多。”

赵景深点点头:“孩子们上学方便了,大人也可以出去做更多事。”

云间逐渐溢散出粉红色,越来越长越来越浓,陶知打开手机拍了一张照片,赵景深说:“等会儿更好看。”

陶知将夕阳放大又缩小,才问出了自己想了很久的一个问题:“你不会真的打算在这里看一辈子夕阳吧?”

赵景深盘起腿,说:“不会,人当然要向上走,向上走才有更大的能力,这么多贫困村贫困县,不能靠我一个电视一个台灯去背。”

“嗯。”陶知的心放下了一半,他是真怕赵景深打算一辈子扎根基层了,倒不是他觉得基层不好,而是他觉得以赵景深的能力能做得更多更好。

陶知又问:“既然这样,那你打算一辈子不结婚吗?现在没人管,但是以后呢,你怎么说?”

“结婚是不可能结婚的,谁要是管,我就说我天生不举,传起来了他们倒还会可怜我呢。”

赵景深说话时带着轻轻的笑,让陶知觉得他在开玩笑,但他内心知道这绝不是玩笑,这是赵景深能干出来的事情,他便不再问。

天际已经红了一片,云层叠在一起,逐渐散成规律的一片一片,赵景深忽然说:“山里的黄昏,容易让人想起旧事。”

陶知放下手机看了赵景深一眼,说:“你想讲什么旧事?”

赵景深便一只手撑着地,侧着脸看陶知,嘴角带着笑意,他说:“小时候,我说我长大要娶我哥哥当老婆,你知道为什么吗?”

陶知脸颊飞了红,心想说这些干什么,小孩子的话还能当真吗?不过就是根本分不清男女也不知道老婆是什么意思吧。

“因为我发现,人只能和自己的老婆过一辈子,不能和自己的哥哥过一辈子。”

赵景深重新看向夕阳,眯了一下眼睛,说:“我也不怎么独立,我希望我的人生有人陪伴,一个人过一辈子太孤单了,可我想来想去,我就只想和我的哥哥在一起生活一辈子,如果不是他,那就孤单也挺好。”

陶知并不接他的话。

赵景深问:“如果我诚恳地向你道歉,向你承认我所有的错误,你愿不愿意给我一个机会,让我可以......”

陶知打断他:“那我要是不愿意,你就不会给我道歉吗?”

赵景深原本满眼深情,闻言立即蔫吧下来,垂着头:“怎么会,我道歉那么多次,你只会让我滚。”

“胡说,我只对你说过一次滚。”

“但你伤了我的心。”

照以往的习惯,说到这种话的时候赵景深八成要动手了,不是偷偷捏陶知的胳膊就是默默挨过来排排坐,但这次他很规矩,只是低头揪下了一棵小草。

陶知却很希望他来抱一抱自己。

太阳一落,山里的冷意就瞬间冒上来了,赵景深将草扔在一边,说:“你没带外套,走吧,晚上冷了。”

陶知从背包里翻出来一件外套,道:“我也不是第一次进山。”

他起身打算离开,赵景深就跟在他的后面,绕过场地之后要上行几百米,陶知揪着路边的树枝借力向上走,赵景深在后面说:“你晚上住哪儿,现在下不了山了。”

“农家乐。”

山里只有一家农家乐,基本是招待外来游客的,陶知过去之后赵景深仍跟着,结果老板一看他们认识,说什么也不要陶知的钱了,无法,陶知也只能这样住下。

其实住在山里没什么意义,夜晚没了风景游人,山里只剩黑冷的空气。陶知有点不习惯,但是他已经不知道自己做这些的目的是什么。

清早赵景深来接陶知下山,陶知见了他,心里别别扭扭的,说不用送,但赵景深说自己也要回单位去,两个人才勉强同行。

昨晚见过,前不久还睡过,但没有什么时候比今早更别扭,晨雾在山间缭绕,呼吸带着水珠的冷意,他们两个之间只有脚步声,快走到山下的时候,陶知突然觉得心里憋闷得厉害,他猛一回头,说:“你为什么不说话?”

赵景深愣在原地:“说什么?”

“说你跟着我干什么,你为什么要分手又要出现,要骗我又要爱我,到底是占有欲是报复还是真的想在一起,我对你的人生有什么样的影响,你又有几句真话或者假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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病好点了,正常上班了,我的狗狗也好了,开心捏,好好把这本写完,我就开心plus了!大概快完啦,恢复两更一休正常更新。

第75章 7 给你一个机会

说出口,陶知喘了两口气,他从未觉得自己这样咄咄逼人过,他像被摔掉的破罐子,奔着一去不复返的未来发出“啪”的一声脆响,他想起自己受过的欺骗,愤怒便直冲头顶,他欺身在赵景深的身前,说:“我不如你,不如你的同学同事,我曾经多在意段平安这个人,我又为什么在意他?你知道我是怎么想的,你都知道,你知道的对吗?”

陶知将晨雾吸进口中,牙齿都战战发冷,但眼眶却热盈盈,他心中最大的压力来源于无止境的自卑,而赵景深偏巧选了段平安做那个挡箭牌,这让他不敢妥协不敢奢望,以一种自保的形态藏在过去的伤害之中,拒绝着赵景深的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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