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望(24)

作者:时绪 阅读记录

“不算打扰。”江平野说,“上午练了很久,大家都累了。”

话落,他从高脚椅跳下,勾过一张椅子,坐在了季应旁边。晚上来得人多,为了多摆上一些位置,桌椅都不大。江平野一双长腿在木桌下根本伸展不开,单是大腿就已经顶上了桌板,本就不大的空间顿时显得局促了起来。

所以江平野先前不爱坐下面的位置。但是他也不愿意用俯视的、高高在上的姿态同季应说话,那样太不尊重人。

“阿野的腿真长。”季应用手撑住沉重的脑袋,眼皮微垂,卷翘的睫毛在阳光下铺了一层碎金,细细颤抖时让人下意识地想伸手捕捉。他依旧是那副懒懒的语调,但在调侃时却又夹杂着一股无意的勾人意味。

江平野的视线从他的睫毛扫过,落在眼下的两片青黑上。季应本来皮肤就白,衬得两片黑眼圈更加明显。

似乎是因为没有睡好,他的眼皮也有些肿,眼底还带着浅浅的血丝,像是刚刚哭过,可怜兮兮的。

“后台有一张充气床,你要是困,可以先去睡一会。”江平野说。

季应微微扬了下巴,疑惑:“嗯?”

江平野感觉耳朵好像被羽毛撩了一下,火从耳垂燃起,竟还带了些痒。他注视了季应几秒,又把目光投向在台上“作乱”的沈颂,继续说道:“他没那么快玩完,离晚上演出还有很长一段时间,你先去睡个觉。”

话落,又像是怕季应会拒绝,他起了身,破天荒地伸手在季应的肩膀上碰了一下。本来是一个托的动作,但由于他的克制与心虚,就像是故意抚摸一样。

季应在江平野的触碰下像是警觉的猫,浑身肌肉绷起,若是有毛的话估计都得竖了三尺高。江平野的掌心很热,就算只是轻飘飘地一碰,还是很容易透过轻薄布料传递到皮肉上,激起一阵战栗。

他吸了口气,故作冷静地说:“好啊。”

然后起身,借着顺头发的动作抚过刚刚被江平野触碰过的地方,像是在缓解方才的那股酥麻感。

后台有一间是独属于江平野他们地办公室,隔音效果很好,供乐队休息和堆放随身携带的物品。季应当时也是在这间屋子的门口堵上江平野的。

想到这里,季应舒淡的眉眼都染上了些许笑意。

“怎么?”江平野诧异地问。

季应说:“就是想到一些高兴的事。”

江平野没有继续追问,也没有把季应口中“高兴的事”与他的第一次表白联系起来。他压下门把开了门,将床上的背包叠放在椅子上,又从旁边的衣柜里拿出一件宽大的黑色哑面皮衣,递到季应的面前。

“他们一般都是累了才会躺躺,不怎么在这睡觉,所以也没被子,你将就着盖一下。”

季应接过皮衣,似乎在上面闻到了一点淡淡的、温柔的雪松味道,像是迪奥旷野的尾调。

他撩起眼皮盯着江平野的脸瞧,如果不是太清楚他的性格,季应都要以为他是故意在撩拨自己。哪有人把自己的衣服借给别人当被子的,更不要说这个人对他有非分之想、有情不自禁。

他很想对江平野说,你知不知道这样我会理所应当地想成某些暧昧的暗示。我会误会你想要和我发展一些什么热烈的、不合时宜的关系。

但他最后什么也没说,只是笑着说了一句:“谢谢阿野。”

然后走到充气床上躺下,侧躺着蜷起身体,将那件皮衣盖在了自己身上。

江平野的身量本就比季应大,对他而言宽松的衣服对季应更是,宽大的皮衣严严实实地罩住了季应的上半身,下摆正好挡在了他的大腿中部。

江平野准备离开的脚步一顿,眼睛不受控制地落在床上,看着被皮衣领子半遮着的巴掌大的脸上,心里没由来地涌现出一股极其陌生的异样情愫。

他说不出这是种怎么样的感觉。

大概是哗啦一声,星星从天上坠了下来。

“怎么,要在这里等我睡着吗?”见江平野还没走,季应从皮衣中探出头来,仰着脖子,眼睛里闪着狡黠的光,正如刚才坠下的星子,“我又不是小孩子。”

江平野无意识地抿了下唇,觉得好像有些干涩。

“没有。我晚点来叫你。”话落,他便关了灯,轻轻带上了门。

室内归于一片沉寂的黑暗,季应只能听到自己躁动不安的心跳。皮衣上浅淡的味道宛若午夜繁星下的漫漫旷野,冷冽的雪松融化在一片热烈的篝火中,追着晚风兀自远去,留下了一地薰衣草的甜味。

江平野没有告诉季应的是,这件衣服并不是他随手放在这里的,而是为他晚上登台表演准备的衣服。

季应只知道自己的心神在这股味道中渐渐落地,随后意识逐渐趋于平静,坠进平野广袤无垠的蓬蒿中。

·

邵姐给沈灵君编了三种不同的辫型,非洲小辫、扭博辫、毛线辫混杂在一起,搭上她那一头红发,竟达到了一种诡异的和谐。

沈颂还在舞台上,一会凑在蒋明身边学架子鼓,一会又凑到徐嘉那边学电钢琴。江平野随季应去了后台一趟,出来在窗台坐着吹了会口琴,又不见人影。

沈灵君把心里的疑惑和邵姐一说,本来以为能得到一个确切的回答,谁想后者只是暧昧地一笑,说:“看不出来吗?我感觉还挺明显的。”

笨蛋小沈二丈摸不着头脑,差点把编好的辫子勾出了碎发。于是她在酒吧里转了一圈,都没找到江平野,就打算去后台看看季应醒了没有,左右季应的嘴比江平野更好撬一点。

然而刚走到办公室门口,她就发现平时紧闭的门此时是虚掩着的,露出一条细缝。

屋内没有开灯,还是昏暗一片。沈灵君鬼使神差地没有出声,蹑手蹑脚地挪了过去,用手指轻轻将那个缝隙推大了一点。

她看见江平野坐在椅子上,手机在他的手心里发出微弱的光,像是怕惊扰什么,他似乎把屏幕的亮度调到了最低。

他只是做了一个拿着手机的举动,可注意力并不在手机上。江平野的目光直视着前方,因为昏暗的光线沈灵君看不到他的眼睛,只感觉黑沉沉的,不知道是在放空还是在观察什么。

外面吵闹,依照江平野的性格,到这里来躲清静并不稀奇,可沈灵君莫名地就是感觉有些奇怪,说不上来是怎么一回事。

可没等她想通,里面的江平野就察觉到门外的动静,起身拉门一气呵成,沈灵君虽然飞快闪躲,但还是被抓住了“尾巴”。

江平野从背后将门掩上,语气平淡地问她:“你在门口鬼鬼祟祟的干什么?”

“我才没——”沈灵君刚想高声矢口否认,就发现江平野神色不悦地皱了皱眉,眼睛瞥向了办公室的门。她突然意识到了季应还在里面睡觉,压低声音说完了剩下的话,“我才没有鬼鬼祟祟,我就是想来看你在干什么。”

“倒是你——”沈灵君感觉好像有什么东西在脑子里闪过,打通了她的任督二脉。从最开始与季应的相遇再到那天酒吧里江平野的突然到来,以及球场上季应说的那些话,还有方才办公室里的场景,此时此刻奇迹般地串联在了一起。

沈灵君的脑海里突然涌现出一个大胆的想法。看向江平野的目光都变得诡异又震惊起来。

她再三犹豫了小半分钟,最后缩着脖子,试探地、小心翼翼地开口询问:“江平野,你俩——我是说你和季应,不会是在谈恋爱吧?”

第21章

江平野很难形容他和季应现在的关系,他们之间应当只是季应一厢情愿之下的强制绑定,等一个月过去自然就会如野风般散个干净,回到最初的空空如也的状态。

但和沈灵君解释这些细枝末节太过麻烦,直接承认或否认的说法又盘桓在嘴边说不出口。

江平野倚上门框,微微皱眉,手指在鼻尖碰了又碰,像是陷入了一种两难境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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