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虽然不知道究竟有几个大脑，但它们的意志显然是一样的。

罗威不屈不挠地换了个方向，手脚并用，刨得尘土漫天飞。

陈泽看在眼里，踏前一步，猛地一拳捶在了地上。

轰轰轰——

泥土崩陷，原先的小坡地直接被捣烂塌成了一个小坑。

罗威轮胎一样骨碌碌碌碌掉进了坑底，手脚动弹几下，愣是像条蛆虫似的打滚翻到了平地上，继续着无意义的逃亡。

两人一追一逃，陈泽慢悠悠地在后面追赶阻拦。

十几分钟过去，前路又被陈泽一巴掌扇烂，罗威被迫滚回了原地。

就在陈泽一开始为他预备的那个大坑当中。

四周逐渐染上浓郁的幽蓝色，罗威漆黑的眼眸不断打量，最终还是宕机一样停下了所有动作。

穷途末路。

他似乎意识到自己再怎么挣扎也无法逃脱的事实，不再做徒劳无功的努力。

咔嚓嚓。

罗威不再试图逃跑，而是原地站立转过身来，黑洞洞的眼眸盯着陈泽，嘴巴一启一合，像是故障了的齿轮。

哧，呲呲~

周遭的幽蓝元炁越来越密集，随着陈泽的脚步像是囚笼一样收拢，将两人围在中间。

噗，罗威退后两步，表皮突然鼓胀出惊悚的大泡，波浪一样地涌动着，看着就要发生什么异变。

于是陈泽停下脚步，结果罗威的身体立马又平静下来。

虽然很想暴打他一顿，但为了出气把罗威挫骨扬灰显然不是明智之举。

陈泽需要活口，来解答自己积攒了一路的众多疑问。

“罗威！”陈泽试探着大吼了一句。

此时的罗威浑身上下残破不堪，无论是衣物，还是身体，红的白的随处可见，如同胡乱拼接起来的一堆骨肉。

可他偏偏还能动，而且扣在脑袋上的石臼经历一路折腾后仍旧纹丝不动，像是长上去了一样。

“罗威！”陈泽见他神情有异便又吼了一句。

罗威不答，依旧没有任何表情，却停下了所有动作。

“罗威！”

“罗威！”

“罗威！”……

于是陈泽开始了言语轰炸，一声大过一声。

“闭嘴！”罗威突然歇斯底里地大吼了一声，那张僵硬的脸上第一次出现了表情。

痛苦的神色。

罗威双手十指相扣朝天，以一个蹩脚的扭呼啦圈姿势摇摆起来。

“罗威？你现在是罗威吗？”陈泽放低声音试探了一句。

“罗……罗威……”罗威仰望朝天喃喃道，随后用力点了点头，

“我当然是罗威！”

“啊——”话毕罗威惨叫一声，连忙加快了扭动的幅度，脸上狰狞的表情才逐渐放缓。

这个古怪动作似乎是他保持自主意识的方式。

“罗威。”陈泽悄悄加大元炁输出，面上一脸轻松道，

“你现在是怎么回事，你不舒服吗？”

“废话。”罗威努力摇摆着身躯，好像在和什么无形之物对抗，

“我肯定是被控制了！”

没想到罗威居然这么清楚，倒是让陈泽省去了无谓的试探。

“我应该可以帮你。”

“告诉我，你是怎么……被这东西寄生的？”

结果不问还好，一问罗威却仿佛受到了什么刺激一般，触电般抽搐起来。

许久之后罗威才恢复了表情，好悬陈泽没有出手干预。

“宇宙的尽头到底在哪里？”罗威突然从嘴里蹦出一句话。

“谁知道呢。”陈泽快速转移起话题，

“公司大楼的火是你放的？”陈泽决定从边缘角度切入话题，以防刺激到罗威，或者是寄生在他身上的未知生物。

“是我放的又怎么样？”罗威不仅摇摆身体，还开始跟跳探戈似的小步点动起来。

只不过是在原地绕圈，所以陈泽并未阻拦。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陈泽又重复了一遍话题。

“是我放的又怎么样？”罗威也重复了一遍答案。

这样不行……陈泽想要唤醒他更多的记忆，或者说自我意识。

“一曲忠诚的赞歌。”陈泽忽然装模作样地左顾右盼，以手掩嘴压低声音跟罗威说话。

“吼！”罗威一听这话突然抖擞精神，原本乌黑的眼眸里居然多出了几丝血色，倒显得更加怪异。

“朋友！”罗威的身体动作变得无比灵活，像是在和空气同跳一支精致双人舞。

看来他还记得上次的事情……陈泽有些庆幸自己当初认真忽悠了罗威一通。

“你今天早餐吃的什么？”陈泽认真问道。

“培根煎蛋卷！”罗威口齿伶俐地答道，看上去状态不错。

只有一点小小的不足，他身上时不时就会掉落一些“部分”。

之所以说是“部分”，是因为无论形态还是质感都很难让人辨认它们到底属于罗威身上的什么地方。

“然后呢，你怎么上班的？”

“当然是开车了！”

“堵得啊唉哟，你想想……”……

东拉西扯一番，陈泽终于问到了关键问题，

“然后呢，你怎么拿到样品的？”

“我的主攻方向就是生物制剂，他们收了这个样品检测不出结果，就找我一起研究。”罗威认真解释起来。

“那你又研究出什么结果来了？”陈泽对此并不意外，他上次跟罗威打交道就是因为一管新药。

“太神奇了。”罗威满脸陶醉地解释道，

“我一开始还以为那是颗种子，可是在显微镜下面又不是这样子的。”

“世上怎么会有如此美妙的结构存在？我尝试用特异RNA探针标记同位素，然后再……”

陈泽耐心地听罗威自说自话叙述了一大堆科学原理，中心意思就是这其貌不扬的黑卵有多么多么奇妙，几乎颠覆了他对生物学的所有认知。

“最后我又用血浆做刺激，结果发现它居然有了反应！”说至兴处，罗威开心得像个拿到心爱玩具的小孩。

“就泡在血液里就行了？”虽然没有试过，但陈泽总觉得这条件过于简单。

“当然不是！”罗威纠正道，

“是用血浆里面血细胞转运的氧气！多么伟大！又是多么可悲……哪怕这样伟大的神奇生物也需要氧气才能活动！”

接着罗威又罗里吧嗦了一大堆如何在电子显微镜下进行相关操作，听得陈泽云里雾里。

“那些动物都是你抓来杀的？”陈泽及时打断了话题。

“不是我，是它！”罗威立刻否认道。

“那时候你就被控制了？”陈泽追问。

“我……我不知道……我分不清楚谁是谁！我分不清……我分不清啊！”

“然后呢？”

“然后它就让我把它泡在血液里，再然后……它就出来了。”

“那你放火干什么？”陈泽皱眉道。

“因为它怕火！”罗威大声辩解道，

“我不是故意的！”

“等等。”陈泽忽然发现了盲点，

“你不是待在生物大楼做的实验吗？非要跑到别的大楼去放火？”

“它逼我去的！它逼我去的！”罗威突然跳起脚来，

“它说它需要食物！它都要饿疯了！”

“我没错！都是它逼我的！”……

没有理会罗威声嘶力竭的控诉，陈泽默默从裤兜里掏出了一些碎屑。

他在材料C2实验室找到的黄纸碎屑。

此时看着剩余碎屑边角上的坑坑洼洼陈泽终于明悟。

这黄纸不是爆炸，而是被啃掉了！

原来这些黄纸居然是那未知生物的食物！

所以罗威才会跑到检测黄纸的另一栋大楼里面去！

是了，所有事情基本都被串起来了。

黄纸和黑卵本就都是在石臼里找到的，也难怪它们之间有特殊联系。

“那些研究员也是你绑起来的？”

“他们敢阻止我放血！不就是些实验素材，用了就用了，都是小白鼠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