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并没和程续商量，想给张文静惊喜时顺带着给程续和程叔也创造一个。

启明星还未升起，天将明未明，城市的夜大概率是不黑的，周泽没开灯就着霓虹和月色轻手轻脚地布置现场。

花瓶沿着一侧墙角错落摆放，玫瑰剪枝插好，气球陆续充气堆一旁…

当程续推开卧室的门时，周泽正站凳子上往墙面比划贴纸的位置。

他提着一侧嘴角困惑地环视一圈，又才睡眼惺忪地仰头望着周泽，瓮声瓮气问道：“你搁这儿求婚呢？”

程续个高、鼻挺唇薄、轮廓锋利，不说话时很容易给旁人压迫感。

但这一刻，无论他仰头看周泽的角度，还是话语里温吞懒散的调子都非常有别于平常。

周泽低头对上这样一张脸这样一对眼睛，稚嫩的心很不稳重地猛然一荡，脑子缺氧般迟钝下来，嘴自作主张地接上一句：“那你答应吗？”

程续眉头微蹙一本正经应他：“我爹可能不会同意”。

一唱一和的玩笑话而已，周泽的脑子却骤然一滞，整个人像被施了定身咒似地愣住了。

程续被他的表情逗乐了，在他背上抡一巴掌，压低声音问：“一晚没睡吧？抽啥疯呢？”

周泽这才回了神，低声应道：“张文静想在这儿提前过生日，我得先张罗好，中午还得买菜做饭啥的怕没时间。”

“张文静干嘛跑这儿过生日？还提前过？”。

“她过两天要去北京了，想和我们一起先过，顺便让程叔也感受一下热闹的气氛”周泽把准备好的答案递给他。

“嗯，挺有心，你看看她有没啥特别想吃的菜，中午我做两个。”

程续打个哈欠揉揉脸强打精神去洗漱了。

……

周泽也不折腾他的贴纸了，从凳子上下来，先去厨房烧上一壶水，再从冰箱翻出两个苹果、三个鸡蛋、几个速冻包子该削地削，该蒸地蒸。

程续洗漱完走进厨房，周泽把盛苹果的盘子递他面前问：“程叔这两天怎么样？”

“疼，用了不少止痛药”，程续抓起半个苹果靠门框上啃着。

眼看着周泽关了火，他两口啃完手里的苹果投进垃圾桶，上前一步挤开人，从锅里端出蒸水蛋和蒸包子的盘子。

盘子挺烫手，他拎开水龙头用凉水冲了冲手指，冲周泽说道：

“别总抢着干活，有空就去运动看书，搞得像我家的童养媳似的。“

周泽的脸腾一下就红了，一句应对挤不出，低头端起两盘子出了厨房。

……

在餐桌旁坐下了，程续用两根手指撑着额角，带着点探究的神情，偏头看着周泽，问：

“我怎么觉得你有点闷闷不乐的？”

周泽手里抓个包子垂眼沉默，他心里这些莫名其妙的情绪和感受，捋不清道不明。

程续强绷着脸，也没压住嘴角的笑：“不会是因为我没Say Yes吧？”

这小孩儿太沉闷了，成天心事重重的样子，他逮着机会总会逗逗他的。

周泽咬一口包子，嘟嘟囔囔没好气说：“那你Say 一个？”

他喜欢看程续笑，程续已经很久没有这么轻松笑过了。

……

正值周末，吃完早餐，周泽出门买菜前发短信给柳琪：“买菜！”

“五分钟。”

不过两分钟，柳琪披头散发，穿着身卡通熊的家居服、戴着个黑框眼镜出来了，一看就是刚从床上爬起来。

“周泽同学，早啊！这刚考完你就过来做长工啦？”

周泽惯例是不答的。

两人并肩走到一楼，周泽推开铁门，朝阳倾泻而下，推着车卖早餐的小贩、上夜班回来的服务员、从网吧钻出来的网瘾少年，零星散落在空旷的街面。

龙蛇混杂的小巷，一反傍晚的生气，在这周末的清晨，倒是带着点死气沉沉的静谧。

菜市场倒是热闹的，习惯早起的阿叔阿婆和大婶儿们兴致高昂地穿梭在遍地水渍和烂菜叶的市场里，周泽和柳琪格格不入地混在其中。

……

鸡鸭鱼都得有，煲汤的料买一点，新鲜的蔬菜水果挑一些。

周泽负责找靠谱的档口，柳琪负责砍价，两人在一年的时间里培养出了惊人的默契，能在彼此微不可察的表情里看出对方的情绪。

“张文静真的今天生日？”卖干货的档口，柳琪弓背在一个圆簸箕里挑挑拣拣地选着菌子。

“她提前过”周泽扔给她一个含糊的答案。

“提前？那她生日到底哪一天？“柳琪漫不经心追问。

周泽顿了几秒，应到：“提前了很久。”

柳琪直起身，用脏乎乎的手指推推眼镜：“她是为了给程续表白吧？”

“应该不会的，她见到好看的人都挺黏糊。”

周泽是真这么认为，张文静在他心里就十岁的情商，嘴上再认真的爱也抵不过热播剧里的男主角。

“哦？”柳琪不置可否，待周泽买单时两步走到隔壁，抱着个西瓜扭头看着他挑眉说道：

“买这个，今天我们吃瓜。”

--------------------

第19章 上帝的玩笑

张文静亮相时着实让人惊艳，海藻般的长发扫在后背，白色及膝连衣裙恰到好处地掐着她芊细的腰，再加上五官精致，皮肤白皙，站在这陋室里就有点屈尊降贵的意味了。

难能可贵的是，她从未有过这种意识。

有领Polo衫配深色长裤，汪涛把自然卷的头发浇出了韩流明星的款型。

柳琪换上了隐形眼镜，穿上了长裙，一道门的间隔，她惯例从衣冠不整雌雄难辨，变装成举止端庄的窈窕淑女。

甚至乎，周泽也无法判断哪一个才是她的“真身”。

……

张文静活泼开朗很会哄老人开心，老人开心，程续就开心。

屋里这一档子人都是常客，程续轻车熟路地规划午餐，两个长期嚷嚷减肥的素食动物，三个食肉动物，再给父亲煲点汤即可。

他备菜，葱姜蒜切丝切片，鱼去腮去鳞、鸡去皮、鸭切块、猪肉切丝，张文静凑他身旁，问：“程续哥哥，能教我吗？”

“为什么要学？”

程续甚至没有扭头看她，理科生，逻辑先行：生长在张文静这样的家庭，学这些有用武之地吗？

“学会了今后也可以做给你…你们吃啊，每次都是你给我们做饭。”

张文静不由自主羞怯了，很不情愿地将不相关人等，涵盖在她的服务范围内。

程续切菜的手一顿，“家里有周泽一个倒贴还抢活干的就够了，你就别再裹乱了。

再说了，你现在成绩很拿得出手了吗？下学期高一了，抽空把课本预习一遍才是真的。”

程续干着不收钱的活，操着她爹妈该操的心。

“我成绩比汪涛好多了，我都考上一中了。”张文静瘪瘪嘴，习惯性把汪涛拉出来垫背。

这一年来，张文静的父亲无数次联系他想要给他钱，都被程续拒绝了。

老家的房子卖掉了，周泽的母亲也给了他一笔补习费，就连平日里买菜的钱也都是这几个孩子出的，他现在是真不需要钱了。

两人在厨房里有一搭没一搭的说话，厨房小，不管是因为空间限制，还是此时此刻的氛围都已容不下第三个人。

……

厨房外，切成片状的西瓜用和面的盆装了一整盆。

木质的长条椅，周泽、汪涛、柳琪坐成一排啃瓜，不能吃瓜的程叔坐一旁用“吃瓜”的表情望着厨房的两人。

并不是很甜的瓜，入口甚至有点寡淡，周泽心不在焉地啃着，坐在他身旁的柳琪用胳膊肘怼了他一下：

“你和这瓜有仇？”

周泽扭头望向她。

柳琪指指他手里的瓜皮，用一种只有两人才能听到的音量，说道：

“瓜皮都快给你啃没了，瞧瞧你那样儿，你一定是很喜欢张文静吧？”

周泽撩起眼皮，冷言冷语应她：“心理学学岔气了吧，啥眼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