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见欢(233)

然而,预料中的那一幕没有发生,李衍秋的目光最终转向武独。

“武卿?”李衍秋面带不悦,问道。

武独碰了下段岭,段岭会意,忙朝李衍秋行礼。

“草民王山,拜见陛下。”

“起来吧。”李衍秋答道。

段岭退到武独身边,李衍秋朝段岭问:“武独是你什么人?”

“陛下。”武独一抱拳,正要解释,李衍秋却道:“我问的是他。”

段岭:“……”

段岭感觉到李衍秋对武独好感欠奉,心中多少亦带着一点失望,阴错阳差,提前完成了武独的计划,叔父就如自己所料一般,确实没认出他来。

是意料之中,也是情理之中,而曾经大胆设想过的那个机会,也在这一刻破碎,再无痕迹。

段岭恢复了镇定,想了想,朝李衍秋说:“他是我的‘老爷’。”

武独:“……”

“什么?”李衍秋突然觉得好笑,继而笑了起来。

武独尴尬起来,李衍秋便明白到是家里人,“老爷”这个称呼,家里小厮能叫,妻子能叫,仆役也能叫,意为“当家的”。

“你是怎么进来的?”李衍秋淡淡道,“武独带你来的?”

段岭不作声了,也没有澄清是牧磬带他来的,免得令李衍秋起疑,李衍秋略带责备地望向武独,说:“看来皇宫在你们刺客眼中,就像自己家的后院一般,想进就进,想出就出。”

“属下不敢。”武独忙道,“山儿在家中读书,我怕我一进宫来,他便荒废了学业,便让他在椒图殿后头待着,没想到他找我竟一路找着过来了。”

此处距椒图殿不远,李衍秋便不再多问,又朝段岭问:“多大了?”

“十六。”段岭答道。

“什么时候跟的武独?”李衍秋又问。

“去年。”段岭答道。

李衍秋便不再问下去,朝武独说:“随我来一趟。”继而又吩咐身边人:“将王山带到椒图殿去,外头太冷了。”

武独给了段岭一个眼色,示意他安心。随之段岭被带到了椒图殿内,四处看看,觉得皇宫实在是太大了,殿内只有两个太监伺候着,端了碗姜茶糯米丸子给他吃。

段岭觉得活在皇宫里也挺无聊的,这么大的家,却空空荡荡,冷冷清清。记得父亲常年领军在外,只有叔父李衍秋陪伴爷爷身边,也就是说他大多数时间里独自待在宫中,也许会很寂寞,太监、侍卫、官员甚至牧旷达的妹妹,对于李衍秋来说,也许都是外人吧。

段岭独自坐在殿内,没有带书出门,又没有人陪着他说话,孤独地望着外头冬季的天幕一点一点地暗了下来——一天又将过去,仿佛什么事也没有做,许多故事就已走到了尽头。他很不喜欢这样的感觉,想快点回家,与武独面对面地坐在一起,从炉子上端下炖得正香的砂锅,一起吃饭。

段岭看着这皇宫里每一任皇帝,每一天都亲眼目睹的景色,想到叔父经历的寂寞,心中涌起复杂之情。

他在皇宫里天天独自住着,一定也总是等着我爹回来,段岭心想,仿佛感同身受,带兵在外的李渐鸿回家时,叔父当是充满了期待,那期待必不在自己之下。

段岭趴在案前,有些困了,从胳膊中露出一边眼睛,看着外头的天色,他看见一个人影从暮色之中走来,站在殿前,背着最后一缕暗紫色的天光。

椒图殿中,太监点起了灯,刹那间黑暗朝外一退,掠过门外的那个人,整个世界亮了起来。

“走。”武独朝段岭说,“事儿办完了。”

段岭笑了起来,快步上前去,武独牵着段岭的手,彼此十指交扣,两人沿着走廊快步离开,到了宫后马厩,武独让段岭骑上奔霄,翻身上马,两人出宫去。

“说了什么?”段岭问。

“陛下没认出你来。”武独说,“他猜测镇山河多半就在元人手上,方才让我到御书房去,吩咐我任务,寻找忽必烈佩剑的下落,,再用对方的剑,将咱们的传国之剑换回来。”

入夜风雪交加,虽没有上京的北风凛冽,却湿漉漉的,武独便让段岭侧过身,靠在自己胸膛前,驾驭奔霄绕过大街小巷,朝江州城中去。

“太子呢?”段岭问。

“不用管他。”武独说,“出来时还在议事,估计已把我给忘了。那把剑,你记得在什么地方吗?”

段岭回忆起自己逃出上京的时候,从元人攻城那天开始,剑就在他的身上,经过麦田时,自己发起了高烧,再醒来,是在鲜卑山的村庄中,当时剑鞘丢了,蔡闫把剑给了自己。不久后元兵来袭,佩剑落在了村里,自己用拔都赠予的匕首捅死了士兵,再逃离村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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