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见欢(47)

段岭犹豫片刻,兴许是他唇红齿白,长得犹如美玉一般,贵妇方不将他赶下车去,只是细细端详他的脸。

“我爹让我上车来,给你看一个东西。”段岭忐忑道,从怀中扯出红绳,打开布囊,拿出白玉璜给那贵妇看。

贵妇:“……”

贵妇登时脸上“唰”地煞白,险些喘不过气来,颤声道:“你……你方才说什么来着?你爹?你就是……”

“你只能看,不能摸。”段岭见那贵妇的手发着抖要伸过来,忙拿着玉璜,朝她晃了晃,再赶紧小心地收好。

“夫人?”女孩担忧地问道。

“我爹请您帮个忙。”段岭又客客气气,双手举过头,朝那贵妇行了个大礼,贵妇忙道:“不敢当,公子唤我夫人就成。”

说毕,夫人起身,一展绣袍,朝段岭回礼。

不多时,琼花院的马车再次启程,掉了个头,李渐鸿装载了干草的车则跟在马车后。

经过城门时,琼花院那车上伸出一只纤纤玉手,递了信物。

“后头的车是帮我们运货的。”

车帘揭开,露出夫人的侧脸,只是朝守卫看了一眼,对方便忙不迭点头,推到两侧。李渐鸿悠然赶着车,跟在车后,无惊无险地出城去。

到得官道上,段岭便下车来,跑向李渐鸿,李渐鸿在他耳畔教了几句,段岭便又回去,站在车前,说:“我爹说,感谢夫人相助大恩,回上京后,定会来琼花院讨一杯酒吃。”

“不敢当。”夫人忙揭开车帘要下车,段岭又阻住,按李渐鸿教的说:“此地不宜久留,不劳烦夫人了。”

“公子万福。”夫人悠悠道,“天佑我大陈。”

段岭:“……”

春|色遍地,草长莺飞,田野尽头的芦花荡中,飘絮犹如一望无际的天河,掠过这万物欣欣向荣的季节。在这明媚的阳光之中,段岭却隐约感觉到了几分庄重与几分希望。

“天佑我大陈。”段岭自言自语道,仿佛这话里带着不容置疑的信心。

“出来吧。”李渐鸿说。

拔都与奇赤折腾一夜,已累得不轻,倚在车旁小憩,段岭回到驾车位上,靠在李渐鸿怀中,不时回头望,却见拔都再无与他交谈的意思,车辆晃悠晃悠,在那春风里,段岭也渐渐地睡着了。

熟睡之中,他听见了拔都的声音。

“别叫他。”拔都说。

段岭翻了个身,迷迷糊糊,感觉到有人摸了摸自己的头。

不知过了多久,再醒来时,装满干草的拉车停在坡上,李渐鸿躺在车斗里,叼着根草杆,悠然望向那皓皓春空,皎皎白云。

春风拂面,段岭打了个呵欠,伸了个懒腰,在李渐鸿怀中醒来,李渐鸿便亲昵地亲了亲他的额头。

“拔都呢?”段岭一个激灵,醒了。

“走了。”李渐鸿搭着儿子肩膀,“那蛮小子想让你当他的安答,这算盘也打得太精了。”

“安答是什么?”段岭问。

李渐鸿答道:“同生共死,幸亏咱们没啥拿得出手的,不然倒是要被诓了去。”

段岭有点惆怅,说:“爹,我还能见到拔都吗?”

李渐鸿说:“世间万物,俱有其缘法,缘是一阵风,人和人,就像你眼前的云,聚散有时,来去匆匆,你还会有朋友,不必伤怀。”

段岭“嗯”了声,不知为何,听李渐鸿这么说,心里便好过了些。

“你也会离开我吗?”段岭突然觉得更难过了。

李渐鸿哈哈大笑,说:“答你话前,你得先把好处给了。”

段岭:“……”

是哦,段岭想起来了,只得问:“你要什么好处?”

李渐鸿打量段岭,又笑道:“你这磨拳擦掌的要做什么?谋杀亲爹不成?”

段岭哈哈笑了起来,只觉得李渐鸿实在太风趣了,未几,李渐鸿又说:“过来拿根草杆儿,给你爹把耳朵掏掏。”

段岭便折好草杆,让李渐鸿枕在自己大腿上,聚精会神地给他掏耳朵,李渐鸿闭着眼,像是睡着了,又像是在想事情。

“我儿。”

“嗯。”

“爹的本领如何?”

“厉害。”段岭由衷地赞道。

“本领这么厉害,日子想怎么过便怎么过,自然不会离开我儿,否则学这么一身本领做什么?”

段岭一本正经道:“你要去琼花院喝酒,就要认识女孩儿,认识女孩儿,就要续弦,续弦就要生小儿子,自然就不要我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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