逆旅来归(131)

安捷抓着话筒的手指徒然收紧。

里面的人继续说:“他居然能在这么短的时间里,神不知鬼不觉地把两个丫头很糊弄出去,什么都安排好了才死……饮狐,你的朋友,真不简单。”

“醉蛇。”

“是我。”

安捷意味不明地笑了:“你图什么?”

醉蛇沉默了一会:“你真的想不起来了么?”

安捷皱眉。

醉蛇嗤笑一声:“没想到,没想到……还是R说对了,最后的秘密,居然在你那里。饮狐,我们都等着你。”

话筒里传来忙音,对方已经不由分说地挂断了。

安捷有些愣神,想起什么?

第六十六章 吃醋

有的时候,平静是某种让人窒息的东西。犹大在晚餐之后亮出了他的面孔,数十年的情谊,像一场虚假不实的梦。

安捷这些日子总会不受控制地想起年少时候的事情,他想自己真是老了,已经老到开始缅怀过去的年岁了。

醉蛇从小就是个不省心的,偷鸡摸狗上房揭瓦无所不为,眉上那道伤疤是十来岁的时候和人打架弄出来的。

对方欺负了他那初恋的小女朋友,他不管不顾地拎着砍刀就去了,谁都拉不住,一个对一群,最后等他们赶到的时候,浑身是血的少年把卷了刃的刀子抗在肩膀上,脸上的表情不知道为什么,让安捷想起了堂吉诃德——既英雄,又傻瓜。

那群人里没有一个比醉蛇伤得重,尽管一个个都趴在地下哭爹喊娘,可是皮肤黝黑、小老虎似的少年说了,自己是出手教训他们,既然是教训,就不伤人命。

还有跟何景明他们崩了,兵戎相见的时候,那个抓着他的领子大声问为什么,拳头举到发颤,最后却重重的砸在墙上的那个受伤的野兽一样的青年。以及多年后当着众人的面,看着翟海东跪在地上,失声痛哭的中年汉子。

他想不通,这样的醉蛇,怎么会变成现在这样子呢?带着变声器的,机械冰冷的声音,浑身裹在雨衣里,却仍然透出来的没有感情的目光。

狼、狮子或者狐狸……他好像从来没有意识到,蛇是他们中唯一一个冷血动物。

人世间纷繁复杂,有不敢让人相信的爱,就有不敢让人相信的憎恨。安捷突然发现,自己活了现在,自以为经历许多,原来还未及不惑,不得不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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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捷,看见我腰带了吗?”莫匆眼睛都没睁开地从卧室晃悠出来,只穿了衬衫,手里拎着裤子,迷迷糊糊地问。

安捷没言语,他用看外星生物的目光,研究着这明目张胆在他屋子里半裸的兔崽子,脑筋有点短路。

莫匆揉揉眼睛,自己嘟囔了一句:“哦,对,在昨天换下来的那条上,没拿下来。”他一把捞过安捷的脑袋,在他额头上亲了一口,“早。”然后梦游似的钻进卫生间。

安捷木然地抹掉额头上的口水,长叹了口气。

那天之后,莫匆好像为了要和何景明较劲一样,抛弃了身上难得的一点羞耻心,乃至于离开了自己近在咫尺的家,死皮赖脸地搬进来,类似以上的镜头在连续出现了半个多月之后,安捷已经完全麻木了。

麻木地接受了这个现实:他一个人吃饱全家不饿地在人世间晃悠了三十多年后,一个比他小上十多岁,可以叫他一声叔的小青年,就这么闯进了他的领地,并且大有赖着不走的趋势。

最让人郁闷的是,他从第一天因为被人占了一半的床位而死活睡不着,到现在几乎已经习惯了另一个人的体温,甚至在半夜习惯性地被记不清的梦惊醒了以后,会对身边有一个温暖的身体而怀有细微的庆幸的这段时间,实在是短的让人赞赏自己的适应能力。

安捷不想承认刚刚那一刻,他的嘴角有不受控制的上扬的趋势。一个屋子里,突然有了另一个会喘气的活物时,那感觉真的是非常的奇特,好像心里的防备会少很多,会安宁很多。

于是上帝抛弃了旧约,人类堕落了……

大门再次被人用钥匙打开,安捷已经没有心里去郁闷这些不请自来的小崽子们了,莫瑾笑嘻嘻地拎着豆浆和煎饼进来,放在桌子上:“安捷哥,早。”

安捷点点头,没出声,反省自己是不是对这帮孩子太好了?莫瑾一张脸却骤然贴近了,小姑娘脸上满是思索和探究,安捷往后闪了一下,莫瑾这小二百五脸上任何一个可能和学术挂钩的的表情都让人那么毛骨悚然。

果然,莫瑾压低了声音:“安捷哥,偷偷问一句,你和我哥谁在上面?”

安捷的脸先是绿了,随后青了,最后黑了,看着莫瑾近在眼前的那双无知的大眼睛,心里非常悲愤,咬牙切齿地说:“这话是你一个小姑娘家该说的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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