逆旅来归(132)

莫瑾眨眨眼,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哦,我明白了。”她点点头,颇为同情地看着安捷,“辛苦你了。”

世界那么大,为啥偏偏让我遇见你们——安捷一口气堵在胸口,眼角抽搐,敢情这姑娘是念着一刀子没把自己捅死,于是过来要气死自己的。

莫瑾打量着安捷衬衫下显得有点单薄的身板,面有忧色,继续说:“哥,我听说那个那个很疼的,你吃得消么?”

明白了,这姑娘是想去个天涯海角旅游,没凑够路费,过来搭顺风巴掌的。

安捷想,见过找抽的,没见过这么找抽的,他深深地吸了口气,努力平复了一下自己的心绪,大风大浪都过来了,不能因为一个小姑娘失了水准——正在离他远去的基本道德告诉他,不能谋杀未成年人。

他尽可能心平气和地说:“莫瑾,你这个年龄,应该多读些有用的书。”

莫瑾嬉皮笑脸以对。这时候莫匆从卫生间里出来,瞄了一眼安捷的脸色,勉强忍住笑,轻咳了一声:“小瑾,磨蹭什么呢,今天还读不读书了,去叫小瑜起床吃饭。”

莫瑾做了个鬼脸,小兔子似的跑了——啧,这差距。

莫匆拿了碗筷,把豆浆给安捷倒上,又把小托盘里盛满了糖:“小瑾那个不着调地跟你说什么了——先吃,不等那两个丫头,小瑜能磨蹭着呢。”

“要是你那个满脑子豆浆的脑袋还有一星半点除了吃以外的事,就应该稍微关心一下你妹妹的精神健康。”——明显是迁怒。

莫匆眨着他从小瑾那盗版来的“纯洁的”眼睛,用一副不明白你说什么的表情看着安捷,然后毫不在意地拿小勺子微微放了两勺糖在安捷的豆浆碗里:“够不够?”

安捷叹了口气,肩膀垮下来,闷闷地说:“够了。”

莫匆偷偷摸摸地笑,嘴角弯上去,再努力落下来,再不受控制地弯上去,再抽搐着脸部肌肉让它看起来不那么愉快……周而反复,直到安捷忍无可忍地放下筷子,翻了他一眼:“你羊角风啊?”

莫匆美得像个智障,他脸上大概二十多年来,从来没露出过这么傻的表情,安捷不知道是这个早晨第几次地叹了口气,有点倒胃口。

这样平静而安宁的生活简直让人麻痹,柴米油盐,半真半假的拌嘴——醉蛇那个电话之后,好像李一下子从人家蒸发了……好吧,唯一不和谐的就是每天在小区门口出没的,何景明那辆扎眼的兰博基尼。

安捷啼笑皆非地想,自己从头到脚也不知道到底哪里不对了,为啥招惹的都是男人。

可是李虽然顶着那个可怕的金属脑袋注定一辈子缩头,却不可能是只真的乌龟。这平静会让人不安。

山雨欲来——

这一次打破沉默的,是杨金铃那个眼泪多得像水龙头一样的母亲。那声俱泪下的样子,让莫匆打开门以后的第一个反应,就是安捷干了什么对不起他的事。因为这些联想而显得有些脸色不大好地把这位阿姨让进屋。

杨金铃她妈一见着安捷就跪下了,粗大的手抓着安捷的裤腿,紧攥着不放:“我的女儿啊,我的女儿啊……”

莫匆沉着脸望着安捷——你个没节操的,小姑娘都招惹。

安捷觉得跳到黄河都洗不清了,他无奈地试图把这大婶扶起来,可是悲剧地发觉这大婶死活不肯起来,并且大有在地上打滚的意趣。这一哭二号三上吊的架势,让他深深地明白,为什么世界上会有人心甘情愿地和又不软又不香的男人搞在一起。

最后终于在杨妈断断续续连哭带号的叙述中,安捷总结出了到底怎么回事——杨金铃留书离家出走了。

理由……理由……唉!

安捷不知道为什么有点心虚,不大敢抬头去看莫匆的眼神。

理由是高考感觉不好,加上失恋,想出去散散心。而这个失恋的对象,好巧不巧,正好是姓安名捷的前同班同学。

安捷十分想说“这和我有半毛钱关系”,可是看见杨妈死去活来的样子,又硬生生地把话给咽了回去。好不容易安抚好了杨妈,答应她一有消息立刻联系她,这才把大婶哄走。他长吁了口气,坐在沙发上,装着低头研究杨金铃的离家出走书。

莫匆阴阳怪气:“我可真没眼力见儿,丈母娘都找上门来了还在一边杵着,这电灯泡当得,真是照耀得人间一片光明,啧。”

安捷干咳一声。

莫匆冷哼一声挤到他旁边坐下,斜着眼觑着安捷手上的纸条,女孩娟秀的字迹工工整整地写着:“……给出的感情得不到回应,我才知道,两个人中间可以隔着这样大的鸿沟,迢迢银河也不过如此。可是到我这里,没有两情久长,亦没有朝朝暮暮,只有沉默的思念,和遥遥无期的回应。我想这是一种自毁,可我控制不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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