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污染、无公害(23)

而送走了喻老之后,隔壁就锁了门,喻家那位青年才俊没再来过。

转眼,燕宁短暂的夏天匆匆滑过,两场雨下来,早晚就凉了,秋意露了端倪。

学生们愁眉苦脸,准备开学,社畜们也被即将到来的第三季度敲了一闷棍,在头顶KPI的杀机下瑟瑟发抖。

喻兰川为了给大爷爷办后事,请了一个礼拜的假,回来以后,整个人都被抽成了一只陀螺,屋漏还偏逢连夜雨,公司的风控总监——也就是喻兰川的顶头上司——在去茶水间拿糖的半路上突发脑梗,才四十出头,被救护车“呜哇呜哇”地拉走,好几天了,还没脱离生命危险。

兔死狐悲,物伤其类。加班狗们捂着“三高”的肚子,都好像看见了自己的下场,一时间愁云惨淡。部门内部的事更是一多半压在了喻兰川身上,压得他昏天暗地,于是从每天早起练“七诀剑”,改成了早晚各一次,下了真功夫——没办法,想活到退休,不努力养生不行。

在这种情况下,喻兰川忘了他弟生日,实在也无法太苛责。

8月30日是刘仲齐十六岁生日,提前一星期,他就开始盼着,父母临走时嘱咐过,大哥生活压力大,不准跟他要这要那。刘仲齐也不想要什么礼物,就希望大哥早点回来,陪他吃碗面……煮方便面也行。

他在客厅的日历上,把这一天圈出来了,生怕喻兰川没看见,当天早晨还特意起了个大早,在饭桌上搭讪着问:“哥,今天星期天,你还加班啊?”

喻兰川头也不抬地“嗯”了一声。

“那你能早点回来吗?晚饭回来吃吗?”

喻兰川右手拿筷子,左手回微信,双线并行,忙得不亦乐乎,根本没听清他说了什么,惯性地又“嗯”了一声,然后把这事忘在了九霄云外。

寒暑假过生日,总不像在学校里那么热闹,特别是临近开学,这会大家都在疯狂补作业,没心情关心别的。一整天,只有平时玩得好的几个同学给他发了信息,远在异国的父母给他发了电子贺卡,礼物要好几天以后才能寄到。

刘仲齐自己出门买了蛋糕,等到了晚上八点,喻兰川还没有要回来的意思。他试着打了个电话,占线,发信息,对方没回。

九点再打,依然占线。

十点……这次终于通了,电话那头很嘈杂,喻兰川不知跟谁说:“……据我了解不是这样,你这个市场价格哪来的?我希望大家都严谨一点,行吧?”

然后他好像捂住了手机,把声音压得很低,飞快地说:“你自己叫外卖吧,早点睡,哥哥这边现在太忙,有事回去说啊,乖。”

说完挂了电话,五秒后,手机又震,刘仲齐充满希望地打开微信,期待哪怕看见一句“生日快乐”,结果收到了一个红包。

留言是系统默认的“恭喜发财,大吉大利”。

刘仲齐一个人在餐桌边坐了好久,默默切了块蛋糕吃了,然后他背起书包,拿了两件换洗衣服,决定离家出走。

这个点钟,甘卿已经要睡下了,正要关灯,手机震了一下,有个好友申请,备注写的是“星之梦顾客”。

她觉得这些晚上不睡、早晨不起的顾客有点烦,但顾客毕竟是上帝,她犹豫了一下,还是通过了。

“上帝”的头像是个英伦摇滚明星,名字是“是仲不是齐”,很快发来消息:“你说前三次咨询免费。”

就知道是这样。

甘卿叹了口气,缩进被窝里,琢磨着怎么打发讨人嫌的客人。

“上帝”又说:“我在星之梦门口,你家店关门了吗?”

甘卿打了个哈欠,回复:“营业时间是早十点到晚八点哦,亲。”

“哦,”上帝“正在输入”了一会,胡搅蛮缠地问,“你能加班吗?”

甘卿:“……”

“上帝”说:“大人不是都加班吗?”

“我的工作是洞察星星的轨迹和宇宙微妙的气场呢亲,”甘卿开始胡说八道,“宇宙每时每刻都在运转,时间是个很重要的参数哦,只有在合适的时间才能体察到命运的秘密。谅解哦,亲。”

“上帝”让她亲得不吱声了。

甘卿松了口气,倒头就睡。

第二天上午,甘卿照常溜达到星之梦上班,伸了个长长的懒腰,她正要开锁,突然一顿。

星之梦门口掉了一张她的名片,皱巴巴地团着,旁边洁白的小石阶上,有一道人五指抓出来的印——

第十章

星之梦店门前的小路年久失修,有一片地砖没了,露着底下的泥土地,最近雨水又多,有不注意的,一脚踩过去,就得沾上一鞋底的稀泥。

甘卿看见,除了石阶上已经干涸的泥手印,那片泥地里还有个脚印——不是全脚掌,是脚后跟蹬的,踩得非常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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