脱轨(36)

祁连的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敲打着方向盘,知道江晓媛的话里有保留,她的家境恐怕不止是“还行”。他一看江晓媛就知道这是个娇生惯养的大小姐,心里的失望简直无以复加,一开始根本不想管她,反正他们已经失败了无数次,这么多年,他都习惯了,这个不行,还会等来下一个。

可这几天他与变成灯塔助理的许靖阳的联系突然断了,他不得不重新找上江晓媛。

江晓媛:“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你认识灯……许靖阳吗?难不成你也是……”

“不是,我跟你们不一样,我是土著,”祁连十分敷衍地说,“他是我一个朋友。”

他说着,摸出了烟盒,摆弄了片刻,看了江晓媛一眼,又塞回兜里。

祁连:“许靖阳失踪后,我找了他很久,直到有一天碰到了一个和他一样的人。”

江晓媛屏住呼吸:“除了我以外还有?”

“嗯,一个男的,六十来岁,”祁连说,“是负责一片社区垃圾分类的垃圾回收员,工作一直出错,有一次还因为忘了关火,差点把他租的房子点着,家里人带着去医院看过一次,刚刚确诊的老年痴呆。”

这话切身相关,江晓媛锈住的大脑不得不僵硬地运转起来,她反应很灵敏地问:“你为什么会去关心一个痴呆的大爷?”

祁连拿出一部旧手机,边角撞得乱七八糟,仔细看,上面还有利器划过的痕迹,像个满身沧桑的老江湖,比江晓媛那部“遥控器”还够呛,好在还能用。

祁连从古老的收件箱里翻出一条信息,上面简洁地写了一个人的姓名、性别、年龄、工作地点几个基本资料,来信地址的号码是空的。

对了,从“灯塔”发出来的信息都是空号。

江晓媛:“然后呢?”

祁连:“我去看了那个人,有一天他坐在社区长椅上,我装作问路找他搭话,发现他正拿着一支破圆珠笔,哆哆嗦嗦地在一张餐巾纸上解一道偏微分方程……”

江晓媛:“解一个什么玩意?”

“……”祁连噎了一下,“你明白大概意思就行。”

江晓媛:“我……我那什么,我是艺术生——你的意思是,他其实已经被换掉了,不是以前那个收拾垃圾的人,也根本不痴呆,对吧?”

祁连:“不是。”

“那怎么……”电光石火间,江晓媛突然有一个可怕的猜测,“不对,你的意思是,他本来是一位高级知识分子,被换到了这个时空里,发现自己成了个收垃圾的,还正在变、变……”

祁连:“变成一个痴呆老人。”

灯塔夺去运动员的腿,夺去科学家的智力。

江晓媛倒抽了一口凉气。

祁连带着几分怜悯看着她:“你们所谓的‘灯塔’就是这样的,只往前照,身后都是阴影。”

江晓媛心头飞快蹿起的毛骨悚然褪去,心里很快产生了微妙的庆幸——幸亏她没有智力这东西,一双腿长了和没长区别也不是很大。

江晓媛:“后来那个大爷怎么样了?”

“失踪了。”祁连说,“他和许靖一样,有一天突然就不见了。”

两个人在狭小的轿车空间里相对沉默下来,不知过了多久,江晓媛才又轻声问:“后来呢?”

祁连把旧手机递给她,它看起来很久没人用过了,信箱里没有存多余的东西,接连好几条都是一个人的基本信息,像一条条冰冷的档案,只有当事人能从其中看出那一个个在痛苦和绝望中离开的生命。

江晓媛抬起头来:“他们都‘失踪’了吗?”

“不是,”祁连平静地说,“那些不肯相信我的说辞的人,后来都‘失踪了’,还有些相信了,他们死了。”

江晓媛失声叫出来:“死了?”

祁连:“自杀——灯塔里的病毒不断地寻找替死鬼,有些人无法接受自己的身份被占据,所以在这里自杀了……你的处境,自己明白的对吧?你不会觉得那病毒把你送来是好心的吧?”

江晓媛脑子里乱成一团,嘴唇哆嗦了一下,脸色难看地点了一下头。

祁连挑剔地看了她一眼,一边保持着自己表面的耐心,一边心想:“看着智商不高,原来还没蠢到家。”

江晓媛:“灯……我是说许靖阳,既然明明知道明光是要坑他,又能预料到自己的下场,他为什么还要在布置好一切之后断然舍弃这边的身份,回去送死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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