默读(252)

费渡沉默良久,原本显得有几分轻佻的桃花眼都沉静下来,好半晌,他才说:“我第一次碰到回答问题这么积极的选手。”

骆闻舟紧逼不放地注视着费渡的眼睛。

他能感觉得到,费渡让他用隐私来交换信息的时候,并不完全是开玩笑,他当时心里真的想问一句什么,可是很快又后悔不想说了,正好当时郑凯风的货运车出现,给了他一个台阶下——如果费渡只是想开句带点荤的玩笑,大可以一边追踪一边说,当时的事态又没紧急到连说句话的时间都没有的地步。

费渡的嘴角不易察觉地绷了一下。

骆闻舟等了片刻,眼神有些暗淡,声气一缓:“好吧,或者你也可以明天再告诉……”

“我当时想问……”费渡仓促地开了口,说了一半,自己又笑了,“这问题更无聊,要不是你非得追问我早忘了——你当时不是说,你不是个刚表完白就转头怀疑对方的人渣吗?我就是想问问,你什么时候表白的,我怎么不知道?”

“你不知道?”骆闻舟挑起眉,“我觉得自己说得不太隐晦,你一个擅长从别人标点符号里往外挖料的,居然说不知道?”

“你是真不明白还是装糊涂啊费渡,”骆闻舟叹了口气,伸手摩挲着费渡的下巴,“你还打算说,你不明白我妈为什么去医院给你送饭,对不对?”

费渡:“……”

骆闻舟捏着他的下巴,让他抬起头来:“还有,你今天跟我过来,就是打算睡我,从来也没想过在我这久留,对吧?”

费渡一时说不出话来。

分明是他先动手动脚地撩拨,是他先在雷池边上里出外进的试探,可真被人一把拖进去时,他又不知所措,本能地想逃跑。

可是本能想跑,心里却不想跑,两相交叠,他一时进退维谷,只好充满恐慌地僵在那。

骆闻舟用一声嗤笑掐灭了他的另一条路。

骆闻舟说:“你想得美。”

然后他自己抱了一床被子过来,扔在费渡旁边,在费渡的手铐上垫了一点棉花,拧灭床头灯:“晚上想起夜叫我给你开锁,睡觉。”

第92章 韦尔霍文斯基(二)

费渡在医院躺了两个多月,大概把他一辈子的睡眠都补全了,着实是有点睡多了。这天他好不容易被柔软的枕头激起一点困意,却又跟着“心猿”和“意马”轮番折腾了一圈,一躺下就有些心绪难平——尤其心猿意马的对象在旁边睡得十分无邪。

他只好调整了个相对舒服的姿势闭目养神,心里开始走马灯似的想事。想他一直追查的,想他下一步要怎么走,想他和骆闻舟透露出的、与仍然隐瞒的……诸多种种。

郑凯风车上那颗突如其来的炸弹,不仅是让费渡在生死边缘走了一圈,也多少打乱了他的计划。

比如因为他住院,画册计划不得不临时换了个联络人。新的联络人显然是为了混学分才临时顶上的,除了跑手续拿资料,基本不到市局来,这段时间市局又因为周家的案子忙得团团转,“画册”的整个建档工作基本是停滞的。

再比如,周氏这案子一出,“那些人”猝不及防地在公众视野中露出了狐狸尾巴。虽然他们最后用上非常低级的“杀人灭口”手段,总算把事情圆上了,能让市局勉强拼凑出一条证据链结案,但有心人恐怕都有了自己的疑惑和猜测。

当然,这对费渡来说也未必是坏事。

可惊动了公权力,同时也意味着,他想像原定计划一样神不知鬼不觉地解决掉“那些人”,难度大大增加了。

还有……

还有骆闻舟。

对了,放下那些纷繁复杂的中长期计划姑且不提,眼前还有一件迫在眉睫的“琐事”让费渡两难——他今天莫名其妙地在骆闻舟家住下了,明天又该怎么办?

他是要稀里糊涂地在这住下?还是快刀斩乱麻地告辞走人?

费渡天生会独处,后天又学会了鬼混,可是从来没有人教过他什么叫做“长期、稳定”的关系。

一想到这当中种种不便,还有未来巨大的不确定性,费渡心里就无来由地涌起一阵焦躁,简直不能理解为什么自己还没撬开手铐、光着脚跳窗户逃走。

不过幸运的是,就在费渡不堪满腹千头万绪折磨的时候,他受了伤的后背和胸口突然一起发作起来,疼痛打断了他纷乱的思绪。

费渡一时有点喘不上气来,他于是悄悄地把压在身上的被子掀起了一点,然后习惯性地翻身平躺,把气息拉得绵长而平静,像安睡一样挨着这疼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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