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等你到风景看透(57)

邹萍坐那儿愣了两秒钟:“唐铮住他家隔壁吧,让……哦,唐铮都毕业了。”

邹萍“腾”地站起来,心里终归放心不下,都两天没来了,低声念叨:“别是出什么事儿了吧?”

“你甭心慌,打个电话。”思想政治老师说。

“我去他家找!”周遥脸色都不对了,瞄向窗外那个方向。

“你等会儿,没你事儿不用你去。”邹萍又把周遥拽了回来,“你给我去下楼做操去。”

邹萍老师早上已经拨过电话,这时站起来又拨了一遍,那边居委会接电话的人,不耐烦地跟她嚷:早上不是给您叫过一遍了吗,她们家没人!!

邹老师回过头来,眉头紧皱,跟办公室里几个同事小声说:“我是听说他们家吵得也挺不愉快,陈嘉好像吼着非要让他爸他妈离婚?不知道后来怎么着了,到底离了没有?”

“我觉着你们班陈嘉,那孩子什么事儿都干得出来。”数学老师抬眼,“不然你还是看看去?”

“不至于吧?……”思想政治老师说。

“我认识他家住哪,我去看!”周遥又喊了一句。

邹萍老师的妹妹是机床厂厂办的。

数学老师的公公是机床厂一车间快要退休的职工。

思想政治课老师的丈夫是机床厂财务科副科长。

就厂里谁家有点儿风吹草动的破事儿,全厂迅速都传遍了。

陈嘉以前每次“正常的缺课”,瞿连娣肯定都来电话,但是今天没有电话,为什么今天没打电话过来请假?……邹萍顺手从椅子背上拿了自己外套,弯腰,把在办公室里趿拉着的皮鞋提上脚跟。她一回头,周遥一声不吭转头就跑出去了。

“哎周遥,你去做操!!”邹老师在楼道里嚷了他一句。

全校整齐列队,每个班都散开站成方队,“第七套广播体操”的乐曲响彻大操场。

周遥就在全校师生的眼皮子底下划过去,从他们大队辅导员和好几位老师面前,目中无人狂奔而过,一阵风似的头也不回!

这个秋天很凉,寒风四起,西伯利亚的寒潮来得特别早。

周遥都忘了穿外套,冷风把他的衬衫和毛背心一打就透,后背滚过寒战。他一路疯跑出校门,横穿一条大宽马路,再穿一条小路,然后就是那片胡同区。

几天前,他回家曾经提过这事:陈嘉的爸爸妈妈可能要离婚了,真可怜。

“离婚了?呦……咳。”一阵沉默,摇头。

“孩子跟谁了?”他妈妈俞静之关心了一句。

周遥说:“他一直就是跟妈妈一起住。”

“那就肯定还是跟着他妈妈过了。那,他们家要搬家么?小孩准备转学吗?”俞静之吃着饭,盘桓着又说,“他们家这么复杂情况,你以后……咳,孩子也挺可怜的,但你以后少去他家吧。”

“为什么就少去啊?为什么不能去了。”周遥在碗里捯米饭粒,“陈嘉他爸反正以前也不在家,现在跟以前有什么不一样的?”

“现在跟以前怎么能一样了?”他妈妈说,“你小孩不明白。”

“我就没觉得有什么不一样了。”周遥难得顶个嘴,心里蔫儿有主意的。

“总归会受到影响吧,家庭破裂的,父母整天吵架失和的,这种单亲一方教养出来的,性格多少都会扭曲、孤僻、记恨。”他妈妈搁下筷子,平静地望着他,“就说跟以前不一样的,首先,他现在还叫陈嘉么?他没有改名字吗?”

“你见着人家你叫什么?别喊错了名字,那样不好。”俞静之提醒了一句,年轻啊孩子。

“……”周遥在饭桌上又是一脸懵逼。

他字典里没有这种概念。

他眼眶忽然就酸了,想起嘉嘉,很难受。

“算了,我也并不是那个意思。”周遥妈妈也觉着不忍心了,她也是做老师的,她竟然讲出那些思想觉悟很不正确的话,不知怎么搞的。

她们学院里面,都是一帮搞文艺的,家庭关系复杂的、赶着社会时髦出轨离婚的简直更多,她手底下的本科生研究生都有这类家庭出来的,她并不会因为这些因素,就歧视那些学生,偶尔还劝慰开导两句。怎么一轮到自己儿子交友这事,就会说“你以后少跟那个孩子来往”。

俞静之赶紧收回不讲了:“没事儿,不说了。我也相信你能把握自己,你这孩子心里还是有准数的。你爱跟谁玩儿随你,反正你也……你也不至于误入歧途或者怎样的。”

反正,遥遥也恐怕不能在这里继续念书了。

周遥那时想,陈嘉一定是因为父母分开了,心里多难受啊,所以这段时间都不爱上学了,考试都不来。

俩人之间也比以前疏远,好几天没机会说上一句话,跟以前感觉完全不一样了。他身边混熟的有很多同学,陈嘉永远好像就是一个人。有他走一路时,是两个人;没他在身边,就是一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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