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蹲在地上,只觉得五脏六肺里全是火,不知道往何处发泄。眼前的景物全被泪水给折射得扭曲变形,丑陋不堪。泪水一滴滴落在地面上,被尘土掩埋,浑浊成泥点。
失婚女人竟是如此低微,任由谁都能欺辱。虽然知道世事艰难,却没想到竟艰难至此。
我蹲在地上,哭得不能自已。
正在这时,电话响起,我以为是我妈打来的,怕她担心赶紧忍住哭泣。
然而接通后那边却传来于远清澈而略为低沉的声音:“宁真啊,我朋友决定移民,东西太多,不能带走,只能送人。他们家宝宝有很多玩具和衣服,我看着还挺新,想问你要不要。”
不知为什么,听见于远的声音,我刚止住的泪又再度喷出。
于远从我断断续续的描述中了解了事情经过,冷静地问了我所在的位置,说马上便会赶来。
此刻的齐山路已经没有人烟,只剩下昏黄的路灯,路灯下细小的蚊虫在飞旋着。远处是隐隐的青山,在夜里看来像是巨&大的怪兽。夜晚阴寒,凉风呼呼地吹着,模模糊糊地像凄凉的呜咽。
我蹲在路灯下,抱着手臂蜷缩成团,浑身不住地颤抖着。
成为单亲妈妈后,我始终在硬扛着。一个人养孩子,一个人带孩子,经济上的压力,生活上的琐碎,在心上压抑了巨&大的疲倦。而刚才遇见的事像是骆驼背上最后一根稻草,疲倦委屈瞬间决堤而出,令我窒息。
我不断地告诉别人,告诉自己,日子在一天天变好。可是在通往好日子的过程中,我撑得太久了,久到我不堪重负。
我精疲力尽。
正在此时,前方有车疾驰而来,两束灯光像是海上的灯塔,令我溃散的神智逐渐清明。
☆、第三章(3)
车在我面前不远处停下,一个高大身影从车内跨出,长身玉立,挺直如松。
在那瞬间,我觉得自己像是看见了天神。
于远来到了我面前,我抬头望着他,我想我的模样必定很是狼狈,他眼里闪过晦暗不明的神色。
往俗了说,我是个死要面子活受罪的人,最不愿意让别人看见的,就是自己的狼狈与懦弱。刚才在电话里神智溃败,对着于远痛哭流涕,现在后悔得想要扇自己两个大耳刮子。
我努力撑起身子,蹲久了血液不流畅,双&腿麻得像是有千万只蚂蚁在咬,难受极了。
可再难受,也得咬牙撑着。
从我签下离婚协议那刻开始,我就得为小猴子撑起一片天地。
我,绝对不能倒下。
想到这,我艰难地对于远撑&开笑容:“不好意思,这里太偏僻了,别说公交和出租,连人影子也没见一个,只能麻烦你来接我。”
于远没说什么,只是用那双睿智的双眸扫射着我的眼睛。
我偏开头,在于远的搀扶下上了车。
车内很静,播放着萨克斯风曲子,如泣如诉,幽幽入骨。车外的景色逐渐从荒凉到辉煌,像是流光溢彩,快速晃过。
气氛挺沉闷,于远默不做声,嘴唇也抿得紧紧的。
不知道的还以为刚才被教练调&戏的是他呢。
我不习惯这样的沉默,便开始振作起精神说话——
“今天真是太谢谢你了,否则我指不定还得在那待一&夜。”
“实在没想到会发生这种事,也是自己太大意了,应该问清楚才来的。”
“真的没事了,他也没占到便宜,反而被我砸了,算算我没亏。”
整个车厢里就听见我一个人的说话声,絮絮叨叨,虽然极力掩饰,但那语速确实比平日要快上许多。
于远却始终不发一言。
车很快回到了城区,这次确实是往我家方向开,可是却在中途一所大型游戏场前停下。
“陪我去发泄下。”于远说。
我知道,事实上,是他陪我去发泄。
于远带着我进到游戏大厅里,轻车熟路地来到一间小屋子前,买票后直接进去。
进去后才发现,这里靠近入口处堆放了许多易碎的玻璃瓷器,而对面则是坚&硬墙壁,地面上已经有不少玻璃瓷器的碎片。
原来,这里就是用来砸瓶子发泄的地方。
“我平时压力太大或者是遇见什么生气的事时,就会来这里砸瓶子,把那些瓶子当成烦心事或者憎恶的人,将他们通通砸碎。”于远边说边穿上防护服戴上面罩,开始为我做示范。
他拿起只瓶子,狠狠地砸出去,瓶子在空中划出快速的抛物线,重重击在坚&硬墙壁上,瞬间便四分五裂。
像于远那样平时如此温雅雍容的人,此刻也展露了自己本性中凌厉的那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