富江(3)

“爸爸……”我望着眼前的男人,因他暴露在我面前的屈辱的姿态而全身亢奋。“爸爸!爸爸!”我的十指插进他的发中,紧紧揪住,他呜咽了一声,更加卖力地舔弄。我感到周身浸在一片汪洋大海中,沉沉浮浮,辨不清方向,看不到前程。我的泪又滑下来,像断线的雨珠。这一刻,哪怕正在死去,我也会微笑。

我低低喊了一声,翻身将父亲压在下方,他不敢看我,脸上是玫瑰色的殷红,伴着未干的泪迹,像是枯萎前用尽生命的最后一秒奋力盛放的花。我胡乱地吻着他的面颊和全身,阴茎蓄满十二年来不得发泄的火热,急切地冲进他的体内。“嗯……” 父亲剧烈地抖动了一瞬,张开双腿紧紧缠住我的腰身。“轻……轻一点……”他闭上眼,眉头皱起来,脸上是毁灭般的痛楚和欢愉。我一下一下撞击他,每一下,都用尽全身的力气,毕生的激情。“爸爸!爸爸!”我嚷着,要将他揉进身体里,揉进这颗孤独的心脏里,永不分离。“啊……嗯……哈啊……哈啊……慢一些……慢一些……”父亲呻吟着,全身痉挛,“富江……”我的脑中,终于像烟火一样炸开七彩的花,他是在叫我,他是在叫我的名字吧,我想,渐渐地沉沦。

我和父亲做了一夜。英俊的男人,强壮的肉身,我将他摆成各种形状,像是姿态各异的精美容器,而容器的作用只有一个,接纳,盛满,无休无止。天明,父亲在床上熟睡,呼吸微微不稳。我站在卧室中央,看着四周大大小小的富江,胸中涌起极度的恨。我奔跑在诺大的屋中,发了疯似的将它们扯下,撕成碎片。一张,两张,三张……太多了,太多了,只怕是永远,也清理不完吧。我靠着墙滑下,眼前产生幻觉,仿佛阻挡我的,不是富江,而是无数个我,我要将无数个我杀掉,最后杀了自己。

墙壁上富江的残像望着我,无声无息。

── 胎 ──

父亲怀孕,是在十月。我从学校归来,看见他独坐在漆黑的客厅中,被墙壁巨大的阴影覆盖。我向那团黑影走去,轻轻唤道:“爸爸。”他一动不动。我打开灯,在他身旁坐下。我感到他正微微颤抖,触手摸去,一片冰凉。“爸爸。”我抬起他低垂的脸,看见英俊的面上两只通红的眼睛,斜直的浓眉间是化不开的疲倦和凄惶。我的胸中一阵绞痛,针刺一般。

我将头枕在父亲腿上,从下方仰视他挺直的鼻和淡红的薄唇,他撩起我的一缕黑发,细细地捻。“我怀孕了。”他说,我的身体一阵僵硬,狂喜涌上心头,而他的眼中,是掩不住的恐惧。“怎么了?”我起身,张开双臂环抱住他的腰。“痛……”他低低叫了一声,我以为是大力的搂抱弄痛了他,慌忙松开。他将头向后仰去,靠在沙发椅背上,喉结一动一动:“生孩子……痛……”

我抬头望向窗外,桂花早就开了,黄灿灿一片,香飘十里。

父亲的肚子,一天大过一天。他变得嗜睡,古铜色的身体侧卧在雪白的床上,情色得不可思议。我躺在他身边,伸手抚摸凸起的腹部,那里原来是八块结实的腹肌,如今被撑开,绷成一张幼滑透明的膜。我闭上眼,细细感受掌下弱小生命的脉动,鼻子竟有些发酸。这个即将出生的孩子,是我和父亲的骨肉,于是我们的感情不再是过眼的云烟,风起即散。

八月。饭后,父亲坐在电视前的沙发上,昏昏欲睡。我替他盖了床薄毯,悄无声息离开,独留他在一室的寂静中休憩。片刻,我听见响动,急急冲下楼,看见父亲跌在地上,捂着腹部,额上湿淋淋一层汗。“爸爸!”我慌忙过去扶他,扯了个抱枕让他靠卧。他紧紧闭着眼,面色惨白,高大的身躯蜷缩在沙发中,竟显得惨淡而凄凉。我的鼻子一酸,将他紧紧搂住,不愿放开。父亲执意不肯去医院,我当这是为他保有最后的尊严,答应了。

父亲的身体,每隔几分钟便传出剧烈的颤抖,我明白这是产前的阵痛,却无能为力,我的气力,不足以抱着他去卧室,只能死死搂住,以此缓解他的苦楚。他薄薄的唇,被咬出斑斑的齿痕,十指攥得像铁钳一样,怎么也无法分开。我的泪流了满脸,嘴中喃喃念叨着:“爸爸……爸爸……”我不知道该怎么做,我什么都不知道,我只会流泪,我是没用的废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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